玉青时和秦老太出门时说好了半个时辰就回来。
可足足过了快一个时辰,两人才狼狈地到家。
元宝抱着个小木车在院子里等得都睡了一觉了,听见响起的动静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不等开口就看到玉青时艰难地用一块板子拉着什么踉跄着走了进来。
秦老太挎着个小篮子帮不上忙,跟在后头急得不住擦汗。
“迟迟,迟迟你先把人弄进屋,我这就去叫你徐三爷过来瞧瞧。”
玉青时艰难地应了声好,扭头看见元宝骨碌着大眼好奇地盯着不放,没好气地招了招手,说:“愣着干嘛?”
“快过来帮忙。”
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超乎了玉青时的想象。
她将人从河里捞出来,又拖了一路到家门口,已然是耗尽了全身之力。
和元宝两人齐力费了半天功夫,来来回回折腾半晌,总算是把这个从河里捞出来的倒霉蛋抬到了木板床上。
屋内没个照明的东西,哪怕窗户大开着,借着那点儿微弱的月光也看不仔细。
玉青时示意元宝将糊了男子一头一脸的长发扒拉开,伸长了胳膊在他鼻尖下探了探,指尖微顿语调多了些许玩味。
“体格不小命倒是也大。”
她说完转身就走。
元宝抱着自己的小木车追了上去,难掩好奇地说:“姐姐,这人谁啊?”
“你和奶奶从哪儿捡的?”
玉青时被他捡的语气逗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尖,轻声说:“我从河里捞的。”
“你帮姐姐看着点儿,我去换身衣裳。”
玉青时刚换好衣裳没多久,秦老太就喊着徐三爷来了。
徐三爷早年间在镇上的药铺打杂当伙计,耳濡目染多年,跟着药铺中的大夫学了点儿粗浅本事,年纪大了就回了村里养老。
平时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舍不得花银子请大夫,就会去请他来帮忙瞧瞧。
他起先还以为是元宝怎么了,拎着自己的小箱子赶来一看,发现是个脸生的男子,当即就吓得出了一声惊呼。
“呦,这人是……”
玉青时用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淡声说:“不知道是谁,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三爷您帮着看看能不能救,要是不能救的话,我……”
“胡说。”
秦老太哭笑不得地看了玉青时一眼,好笑道:“咱把人捞起来的时候,气儿还匀着呢,好好的小伙子指定能救。”
玉青时把到了嘴边的不能救就拖出去扔了咽到肚子里,笑笑道:“奶奶说的是,肯定有救。”
徐三爷啧啧啧地感叹着上前翻了翻男子的眼白凑近看了几眼,又有模有样地把了脉,末了出口的话却很是纠结。
他摸着下巴迟疑道:“这……”
“这不好说啊……”
秦老太唬得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怎么个不好法?”
徐三爷加重了把脉的力气,把眉毛拧成了麻绳才在秦老太的催促下支支吾吾地说:“这人脉象复杂,我没见过啊……”
像是怕玉青时和秦老太不信,他一本正经地掉了会儿书袋,说得秦老太满头云里雾里的不住吸气。
玉青时听得头疼,揉了揉鼻子闷闷地说:“三爷您也不必解释那么多,左右说了我们也听不懂。”
“要不这样,反正他现在还没落气儿呢,您看着给开点儿不花银子的药,凑合给他喝两口,能不能成再说。”
把一个素不相识不知来历的人从河里捞出来,还费力气带了回家,这已经是玉青时能做到的极限了。
但凡不是秦老太说她爹之前如何,她遇上这样的事儿,估计连头都不会回。
若是还想让她花银子,她自然是百个千个不愿。
她也不会那么做。
秦老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听了跟着连连点头。
“是这么个理儿。”
有心行善也得量力而行。
她们把人捞出带回来,已经是不忍见那人昏迷不醒地被淹死在河里的善举了。
秦家的情况徐三爷心中一清二楚,得了这么句话也不含糊,打开自己的小药箱从中翻出了几包看不出模样的药草,递给玉青时说:“把这些药草混在一起,熬成汤药灌下去,能不能活就看天命。”
玉青时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说了声好。
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活全看这人的命够不够硬。
秦老太将徐三爷送走后被玉青时劝去歇下。
她扭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歪在床脚睡着了的元宝,打了个困倦的哈欠,认命地去院子里熬药。
徐三爷给的草药足吃三日。
玉青时就认认真真地在院子里熬了整整三日的药。
第四日,玉青时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空了的药罐,面无表情地伸手在眉眼英俊的男人鼻子底下试了试。
气息缓而匀,绵长而不绝。
人还没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睁眼。
看着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醒的样子。
她忍无可忍地用手戳了戳男人的胸口,无声咬牙:“你到底能不能活?”
“不能活早些吭个声儿,也省得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