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的时候,锦书不能跟着去。
她哭得肝肠寸断,被紫衣抱在了怀中。
紫菱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哭得这样伤心,却是做戏。
一开始的时候,分明看到她眼底没有一点泪水。
安葬仪式结束之后,官员散去,少渊信守承诺,在将军陵墓前磕了三十六个响头。
他轻声说:“岳父岳母,您二位在天之灵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待锦书。”
“还有,大哥回来过,这三十六个响头,便是他叮嘱我给二位磕的,请您们放心,国公府一脉不会断,大哥一定能平安归来。”
少渊郑重地再磕头,这一次,是他与锦书磕的。
他由衷敬佩,感激。
敬佩大将军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感激他们生了锦书,他们跨越万里,缔结良缘。
蓝寂和青鞘在他的身后,也一同磕头。
少渊磕几个,他们就磕几个。
敏先生和郭先生在安葬的时候便已经磕过了,如今正在陵园外一一感谢到来的官员武将。
陵园浩大,他们抬头也瞧不见将军陵墓,鸟儿在头顶盘旋,俯瞰世间。
俯瞰世间的,或许还有大将军夫妇的英一魂。
宫里,乾坤殿。
三炷香,两杯酒。
太上皇端起一杯酒,撒落地上。
再举起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耳旁,仿佛又听到了那浓眉大眼的少年说:“打仗而已,我不怕。”
他不怕,他是真的不怕,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取敌人的首级就像割菜似的。
后来,他脸上渐渐有了稳重,边境的风霜吹得他皮肤黝黑,粗糙。
他手中的茧也越来越粗粝,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再后来,他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旧患总是犯,眼底有了皱纹,一圈一圈的,填满了对国土深沉的爱与忠诚。
风席卷而过,呜呜的风声似乎是谁人的告别。
太上皇胸口蓦然一痛,眼前一黑,便瞬间倒地。
宝公公飞快跑了过去,把他抱起,“快!”
乾坤殿里的太医提着药箱迅速跑来,施针用药,半个时辰之后,太上皇才缓缓转醒。
醒来之后,嘴唇紫绀,面容似乎泛红又似青白。
他颤抖的手握住了宝公公,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勉强说出来,“安排去……畅庆园!”
宝公公眼眶一红,“是!”
凤仪宫。
皇后以酒祭奠了故人。
“夫人,多谢你当日对我的当头棒喝,否则我早便枯死在这后宫里了。”
“我会照顾锦书,请安息。”
“我也会好好生活,请放心。”
祭奠过后,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两位安葬之前,我不见血腥,不动杀念。
悲痛的眸子合上,再度睁开,却是充满戾气。
“来人,传本宫旨意,令汉王府如意夫人明日进宫。”
如意,在汉王府二十三年,进府时为姬妾,生了三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受封,她也因此得了夫人封号。
昔日的小丫鬟,如今汉王府夫人。
是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晴姑姑派了人去传懿旨后,便道:“娘娘,敬事房监正来了,在外头候着。”
敬事房隶属内府,皇后撤了一个内府总管,把底下的人给镇住了。
所以今日传了敬事房的监正齐海,他便不敢不来。
皇后道:“更衣!”
穿上凤袍,带上后冠,嫌眉毛不够英气,自己上手画了一下。
如此,眉目含威,凶巴巴的。
“传他到侧殿。”皇后放下螺子黛,道。
“是!”晴姑姑扬手,差人去。。
齐海跪在侧殿,心头惶恐不安。
虽说他是敬事房的监正,但以往敬事房内所有的事情都是魏贵妃做主的。
其中最要紧的侍寝,也是她来定夺,陛下从来都没有意见。
如今皇后娘娘召见,怕是要在这侍寝上严执一番。
“娘娘驾到!”
齐海神色一端,垂着头,只见裙裾扫过白玉地砖,缓缓地上前。
他磕头拜下,“奴才齐海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温和的声音响起,“齐公公起来回话。”
“谢娘娘!”
齐海再磕头,才慢慢站了起来,依旧垂着双眸,不敢抬起直视,“娘娘传奴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侍寝册子取来了吗?”
明三爷在做粮商的时候,吩咐底下掌柜伙计,基本都是有话说话,绝不啰嗦。
所以,回到宫里头也是这般,直入主题,废话不多说。
“回娘娘,取来了!”齐海回头招呼小太监把侍寝册子取进来,递给了晴姑姑。
晴姑姑再递呈给皇后过目。
“娘娘,这是去年的册子,外头还有往年的,您都要看么?”
皇后翻着,淡淡道:“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可不行,都拿来。”
景昌帝登基之后的侍寝册子便都放在了皇后的案前,皇后翻阅,并不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