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黄宏
1999年除夕那天,当一帮没下岗的人被东北笑星黄宏逗得前仰后合时,同为东北人的老孙却眼含热泪。
他已经喝了一斤高度白酒,可那桌不丰盛的年夜饭却一口没动。
老孙前年下岗了,买断工龄,一次性补了几万块钱,除了厂子要步入市场化经济,减员是必要的程序之外,老孙的人缘也确实不好。
如你所知,人的命运往往会取决于别人的喜好,他们说你行你就行,而老孙的媳妇人缘好,她边不是厂里前几批下岗的人。
可前两年的金融危机,着实给他那个厂也闹的不善,领导提议骨干员工掏钱入股,这样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厂子肯定不保。
经过全家商议,老孙买断工龄那钱就拿去入股了。
即便这样,厂子也是半死不活的,最近这几个月工资都常发不出来。
这段时间老孙媳妇每天上班前,都会去菜市场抢点剩菜叶子,和那帮同样下岗,或下岗家属的老娘们一起抢。
腊月二十三那天,她给儿子孙波买了一包糖瓜,回家路上被辆货车撞了,腾空飞起来两米多。
当时司机和围观群众都吓傻了,可过了几分钟后老孙媳妇踉跄着站起身来,她自言自语着:我的糖瓜,我的糖瓜。。。
部分围观群众认为这女的没多大事儿,还有人在说笑着她抗击打能力真强,等司机缓过神来,给老孙媳妇送去医院的路上她就断气了。
办完拿了后事,腊月二十九那天,老孙家获赔了了三万块钱。
第二天的春晚他先是听到陈红小姐演唱的《常回家看看》,这时便想到了亡妻,接着黄宏先生一句: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让他顿时百爪挠心。挠到临界点时,老孙看到儿子孙波正在大口的吃着烧鸡,便瞬间破了防,抡起大棒暴打了他一顿。
那年孙波13岁,对大过年的吃几口烧鸡就挨了亲爹一顿大棒这个事儿,他心里一直存着恨。
老孙下岗后,说是心情不好,整天打麻将。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牌技优秀,且心态也好,这三年都是赢多输少,按老孙的话说:打牌嘛,十个人都有运气好和不好的时候,但他可以:赢就赢个外套儿,输只输个小帽儿。
老孙每个月能固定赢四五百,而且他的牌瘾极大,往往一打就是两天两夜起步,媳妇和儿子都觉得他是疯子。
但从1999年的春节后,老孙便不再打牌了。
他和居委会商量承包了小区的自行车棚,接着给家里的房子租出去了,和儿子孙波一起搬到车棚住。
那一年我国入市,五十年大庆,澳门回归,这些好事让大家都很快乐。
但孙波却觉得天都是灰色的,家里太穷了。
班上报名课外英语辅导班,全班就他一个人没报,因为父亲说没钱,春游时同学们带的面包香肠汽水,父亲给他带的大饼咸菜外加一军壶白开水。
尽管家里看的车棚里有不少和同学们同款的山地车,可父亲不舍得买,而是给他DIY了一台28大杠。
对于英语班,大饼咸菜和28大杠,和除夕夜吃烧鸡挨得揍一样,孙波对父亲都是恨的。
同学们越嘲笑他,他越恨父亲,恨他的抠门无情,更恨他的懦弱无能。
父亲总拿下岗说事儿,可孙波认为就下那个黄宏那时说的:工人要为国家想,这是正能量。
况且报纸上时常报道有许多下岗以后自谋出路都赚到了大钱,就像刘欢唱的: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孙波坚定的认为,没从头再来的大人么那都是负能量。
另外孙波还不止一次的想问父亲,母亲被撞那三万块钱就不能报辅导班,买面包香肠山地车吗?
接下来两年的春节,孙波都是和父亲在车棚过的。
第一年饺子是大蒜馅儿的,第二年是青椒馅儿的,到了第三年,父亲包了两盖帘猪肉酸菜。
因为今年夏天,孙波就要去省会城市大姑那儿上高中了。
借读生得交不少钱,比面包香肠和山地车贵的多,可孙波没有概念,他只是觉得远离父亲是个挺好的事儿。
又到了春节,孙波坐着绿皮慢车回家,路上他看到一本杂志。上面有评测各航空公司飞机餐的配图文章,上面介绍川航吃的四菜一汤,东航是个简单的盒饭,而厦航就一个水果和一个小面包。
此时正吃着桶面的孙波暗自发誓,等以后有钱了,有机会坐飞机一定要坐川航的!
那次回家过年后,孙波后面两年都没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