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见字如晤(1 / 2)

他的盔甲残败不堪,剑上裹着的,满是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垂落在地,激起了夹杂鲜血的灰尘与草屑,扬起了一曲曲悲凉婉转的哀歌。

暮筠心头微颤,她是如此熟悉眼前人宽厚的臂膀,向来立如芝兰玉树的初公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这时,倒在他身后的一位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他的装扮很是怪异,头上编着不似中原人的辫子,身上穿着皮质棕袍,他手中持着弯刀,黑黢黢的面容凶狠彪悍,被鲜血染红了的瞳眸深处,满是骇人的嗜血杀意。

“小心!”暮筠忍不住叫喊出声。

卓凌初猛地回头,可是为时已晚,那把泛着寒光的刀已然插入了卓凌初的胸膛当中。

“啊!不要!”暮筠尖叫出声。

“殿下,殿下!快醒醒,您做噩梦了!”耳畔传来巧遇焦急的声音。

暮筠猛地坐了起来,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中,初公子刚刚那愕然的回眸,像一把凌厉的锐剑,直直地朝她飞来,插进她的心底,涩涩的疼......

一道道鲜红的血痕,如同肆意绽放的曼珠沙华,妖冶地盛开在他那俊朗的脸庞,回眸的那一瞬间,她似是在他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诧异和欣喜,真实的,仿佛自己就置身在他的眼前。

暮筠捂着如同刀割一般疼痛难忍的胸口,不,刚刚一定仅仅只是一个恐怖的梦境,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啁啁啁啁—”

暮筠睁开眼,眼底全是迷茫的郁色。

又白又大的阿呆从窗边一步一步蹦跶到了她的身上,小脑瓜一凑到她面前,便不停地在她下巴上蹭啊蹭。

“阿呆回来了啊,几天不见,又长大了。”暮筠轻柔地抚摸着阿呆顺滑的羽毛,胸腔里狂跳的心脏逐渐放缓了下来。

“殿下,刚刚您是做噩梦了吗?”巧遇递过来了一杯温水,神情中满是担忧。

暮筠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缓了半晌,她对着巧遇苦笑道:“无碍的,应该是白日太累了吧。”

“奴婢还是扶您去床上睡吧,软塌上睡觉还是不舒服,”巧遇放下空茶盏,刚要伸手扶起暮筠,立刻惊奇地道,“殿下,阿呆好像带回了信,您看它那举着小脚邀功般的小样儿。”

暮筠伸手取下阿呆两只小腿上的铜管,果不其然,里面装的是祖父和二哥的回信。

暮筠轻手拍了拍阿呆的小脑袋,“阿呆真棒,有没有贪玩呀,是不是又去你的长峰山老地盘捕猎了一番。”

“啁啁!”

“我当然最懂你了,”暮筠扭头吩咐道,“巧遇,冰着的鹿肉还有没有,给阿呆拿一块犒劳犒劳它。”

在皇宫住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享尽世人难以想象的富贵荣华。夏可尽情地用冰,冬可肆意地烧炭,岭南的荔枝、江南的丝绸、西北的羊肉、东海的生鲜,想要享用什么,只要父皇开口,她都可以尽情享受的到。

“还给小阿呆留着呢,阿呆,随我来吧!”巧遇招了招手,聪明的阿呆便立刻跟上。

暮筠将信纸一一展开,她先看了秦老爷子给她的回信,信上说家里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担心,镖局最近有个小镖,秦明达领着他的徒弟们去了南方。身边没有了和他斗嘴的自己和二哥,大哥秦远将一门心思扑在练武和学习兵法上,立志要投军创出一番事业。秦茂典还说,待镖局培养出了能接手镖局事物的人手,他会来到上京城陪她和秦溪,到时秦明达找个看家护院的活计,一家人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暮筠立刻水意盈眶,她现在还不太敢主动提及将家人接来上京城的事,毕竟身边还有那个叛主谋反的程家在,家人们呆在宁兴县,兴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至于二哥,她在保证他能顺利取得个功名的同时,一定会周全地护他安全。

二哥的回信则让暮筠忍俊不禁,曹公公这是把他当亲儿子了吗?竟如此盛情又无微不至的照顾,看来他的书院一事应该尽快安排了,千万不能让曹公公细致入微的照拂蹉跎了他的志气。

看完家人的来信,暮筠惆怅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已经没有了睡意的她坐在软塌上单手撑着下巴,微抬着眼眸望着渐盈的月亮,胸前的白玉哨子沁着凉意,丝丝入怀,冷彻心扉。

初八月,半镜上青霄。沙场荒原烟硝硝,残血孤影遮蔽日,衣带北风飘。

暮筠垂眸回忆起了梦境,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残酷血腥的战场。弥漫的硝烟之上,那轮弯刀般的皎洁明月,和宫阙上的月亮渐渐重合,最后完美地合二为一,融成了一个带着斑驳血迹的血红弯刀。

暮筠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的双眸带着红红的血丝,眼角的泪光在月光的照耀下盈盈闪闪,悄然地滑过她的脸颊,流入她的嘴角,苦涩的,比上一世她喝完毒酒后那般万念俱灰还甚。

“来人,拿纸笔!”

“是,殿下!”

一旁候着的连翘立刻在暮筠面前架上桌几,将上好的宣纸和毛笔摆放在桌几上,随后退在一旁悄无声息地研着墨。

暮筠提起笔,蹙着眉头思忖半晌,然后快速地在纸上落下了寥寥几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