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汨珞回府心情还算不错,步伐轻盈地去万慈堂给老太君请安。
天色已暗,万慈堂的小厅中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松香。
老太君见她回来,和蔼地招招手,“珞儿,还没用膳吧,随祖母一起吃。”
甄汨珞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搬出一个木凳,坐在老太君身边。
赵嬷嬷自然而然替两位主子端上饭食。
老太君身子骨不好,因此吃得也有些清淡。
一盅肉末鸡蛋粥、两屉香菇木耳馅小笼包、香芹炒虾仁、一碟腌制杏仁,以及老太君病后三日一次的燕窝。
用完膳,甄汨珞亲自将温热的燕窝端给老太君。
伺候老人家吃完,她便笑眯眯地起身告辞。
才一出万慈堂的院子,小脸上明艳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
“芷儿,你去把厨房做工的厨娘,还有采买的下人都找过来,叫到我院子里。”
“小姐,天黑了。”芷儿不知自家主子要做些什么,犹疑地问,“要不明天?”
“就今晚。”甄汨珞眼神微微发冷,态度不容拒绝,“叫他们给我披星星戴月亮也过来!”
她是医者,对药物、补品之类的东西最是熟悉。
方才在奶奶屋里吃饭,奶奶吃的燕窝明明是官燕,她可记得中馈账本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采买的都是血燕。
在她看来,官燕与血燕功效其实差不多,只不过血燕更稀缺,虽然不乏商人炒作的原因,但在鲁国,血燕市面上的价格可比官燕高出四五十两银子。
她可以接受府中采买官燕,但她不许奴才们以次充好。
更怀疑有人在府中贪污纳垢,私吞钱财。
泠音阁大门敞开,屋中燃起八盏烛火,甄汨珞坐在小桌案前,身体微微前屈,面前摆着三十多本蓝皮账册。
从今上七年到十六年,记录九年的账册一本也不少。
从薛婉仪被抖搂出放印子钱那天,她就知道这些账簿得有五六成是假账。
后来薛婉仪被收押,她吃进去的那些银子也没回来多少,从薛家抄出来的多半进了国库。
“大小姐,厨房的掌事刘嬷嬷到。”
甄汨珞抬眼看去。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长相富态的女子,眉毛细长,吊眼梢,一副十足的精明相。
刘嬷嬷眼珠转了转,跪地行礼。
甄汨珞没叫她起身,对芷儿示意,“厨房的燕窝做得不错,刘嬷嬷劳苦功高,当赏。”
芷儿从荷包取出一巴掌银瓜子交给对方。
刘嬷嬷一头雾水,若说厨娘手艺好,大小姐为何要单独说燕窝?
她不懂,但隐隐感觉气氛不对。
总觉得有人要倒霉。
甄汨珞观察一阵,继续看账。
夜晚寒气重,刘嬷嬷跪了半个小时,额角就开始冒出冷汗。
她又不敢出声提醒大小姐,只能时不时挺挺腰背。
甄汨珞好似才注意到她似的,和气地问道:“刘嬷嬷可是跪不住了?”
“大小姐……”
此时早已子时过半,甄府的下人都已经回去休息,夜深人静。
“我叫刘嬷嬷和采买的罗管事一同前来,罗管事怎么还不到,训完话也好叫大家回去休息。”她不悦地拧眉。
“小姐,奴婢去瞧瞧。”芷儿离开小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嬷嬷脸色愈发苍白。
甄汨珞笑着瞧了刘嬷嬷一眼。
方才她那番话,就是告诉刘嬷嬷:瞧!我叫你们俩一起来,因为他不来,所以你得一直跪着!
又过一炷香的时间,在芷儿的带领下,一名身穿苏方色长袍,高高瘦瘦的男子才姗姗来迟。
“罗管事好大的架子,本小姐叫你过来,你可足足让本小姐等大半个时辰。”
罗管事只是微微抱拳,算是行礼,腰板笔直,眉宇间有些倨傲之气,嗓音沙哑,还带着几分困倦:
“老奴不敢,只是老奴已经歇息,怕衣衫不整冲撞小姐,故而耽误,大小姐恕罪。”
嘴上说着恕罪,人可半点都没有愧疚的意思。
此时此刻,就连刘嬷嬷都有些怨怼地盯上罗管事。
若不是在泠音阁,她得上去骂两句。
你这老东西是舒坦了!老娘可足足在这跪了大半时辰!
甄汨珞轻啜一口茶水,缓缓开口:“今日本小姐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采买一事。”
“府中只有老太君吃燕窝,这账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每月一百七十两的血燕,可如今老太君吃的却是官燕,老太君三日一盅,一个月下来顶天一百两,你告诉本小姐,那七十两银子,是凭空消失的吗?”
罗管事尖瘦的脸上面不改色,“许是大小姐看错,府上用的一直是血燕。”
“刘嬷嬷,厨房应该有剩余吧,取来给识货的人瞧瞧。”
罗管事狭长的眼睛一眯。
他还想着大小姐从来没接触过采买,糊弄糊弄也就罢了。
闻言利落地跪在地上,改一套说辞,“大小姐恕罪,老奴并非以官燕充作血燕,而是近两年行情不好,贩卖燕窝的商户也就那么几家,那些商人都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