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丫头一袭贴身水红长裙,外罩一层浅绿褙子,行动起来如烟似柳,顾盼多情,眼波一转,就显出几丝俏生生的意味。】
【府中丫鬟为了好好伺候主子,都打扮得老老实实,将一身行头梳得整整齐齐,不敢招摇,独她与众不同,发间明晃晃地垂下两缕红丝带,各坠着一枚铜钱,一摇一晃,置办不起像样的珠钗,也要掐一把嫩生生的石榴花插满头。】
【要说她蠢笨,她偏偏样样掐尖,性子油滑,能言善辩,但要说她聪明,偏偏又将算计和不安分写在脸上。】
【林绾只看她一眼,便知道这不是个本分可靠的主,有机会,能打发便打发了吧。】
……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一句又一句奇怪的话,一阵风吹过,将湖面的倒影吹碎,袭红蕊缓慢地眨着眼睛。
此刻的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跟着相府千金陪嫁的家生奴婢,而是死后重生的一缕幽魂。
前世她好争好强了一辈子,最后被毁去容貌,卖去妓馆,腐烂成泥。
而在她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在她死掉的那段时间,她将那本书写她整个命运的“小说”看了一遍又一遍,熟练到连“读者评论”都背下来的程度。
然而没有哪一句,比刚刚那段,更令她印象深刻。
不安分……不安分……不安分……
袭红蕊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直到舔舐到一丝甜腥味。
抬手冲向脑袋,将满头红艳艳的石榴花全扯下来,揉个稀巴烂,扔进水里。
身旁其她小丫鬟被她这么大的动静弄得一惊,停住了话头,很快又嬉笑起来:“呦,红姑奶奶,哪来得这么大气性?”
其余小丫头也跟着脆生生笑起来,好像一树的黄鹂鸟。
袭红蕊斜着眼瞥了闹闹腾腾的小妮子们一眼,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生了。
努力平复心情,咬着牙哼了一声:“谁让你们讲这些没头没腚的东西,什么相府千金和穷秀才私奔,穷秀才一考还就是个状元,连皇家金尊玉贵的公主也要上赶着嫁给他。”
“我呸!写书的穷酸做什么狗屁梦,就算成了状元,也就个八品官而已,见到相爷还不是点头哈腰,人家相府千金本就是金枝玉叶,干什么要像相府千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正趁闲讨论时兴话本的小丫头们一顿,看袭红蕊那一副怒气冲冲的脸,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书生又痴情,又生了一副好样貌,还考上了状元,何等人物,一个当奴婢的,也好意思在这嫌三道四!
在这里的都是一群妙龄少女,正是愁婚事的时候,一听说书的讲那状元郎的人品相貌,具都痴了,哪里能容忍梦中情郎被随口刻薄。
当即阴阳怪气的开口:“我说红姑奶奶,我们叫你一声奶奶,你还真把自己当奶奶了不是,连状元郎都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了,那你想配什么,王子王孙吗,哈哈哈~”
人群笑成一团,这里是世子府,袭红蕊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这句“王子王孙”,说白了就在揶揄她。
袭红蕊似乎被她们惹恼了,拉长音调掷地有声道:“哎,我还真看不上!”
其她人本是想抢白她,没想到她还顺杆爬,顿时也有些恼怒,只是还不待说,就听袭红蕊抢先道:“相府千金,便连皇帝都嫁的,我要是故事中的小姐,就嫁给皇帝,沾沾龙气,这普天下的凡夫俗子,怎么比得上天上的真龙呢?”
其她人先是一愣,很快笑成一团:“好刁钻的小浪蹄子,你还想嫁皇帝!你要能嫁皇帝,你们家那缺德的祖坟,得连烧三天三夜,哈哈哈!”
袭红蕊有点急:“谁说我要嫁皇帝了,我是说如果!”
其她人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起哄得更大声了。
袭红蕊气急,站起身来直跺脚:“笑吧!笑吧!笑死你们这群烂嘴的杂毛鸭子!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用手帕遮住脸,扭头跑远。
身后猖狂的笑声逐渐平息,袭红蕊帕子下又羞又气的表情,也一点点消失。
前世,也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她说了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时的她,才不会为话本中的小姐说话,因为相府小姐轮不到她操心,她只是个丫鬟,只关心丫鬟的事。
所以在听到故事结尾,状元郎破除重重阻碍,终于迎回原配,甚至让相府千金做正妻,公主做小的时候,与其他关注点都在绝美爱情的人不同,袭红蕊最关注的反而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那就是一起跟着相府千金吃苦的小丫鬟,被许配给了状元郎的小厮,成就两对美满姻缘。
袭红蕊前面还在美滋滋地涂着指甲听乐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那小姐落难的时候,丫鬟可是卖了冬袄拼死救济她,这样的过命交情,完事之后就算不抬房也就罢了,怎么能将她配给一个小厮呢?”
和她一起听故事的小丫头,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状元郎和她闹别扭,轮到一个小厮可不会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能做相府千金的贴身奴婢,为了妥帖可靠,想必是个卖与相府为奴的家生子。
这一身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