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县天泰大厦,老旧的钢筋混泥土建筑,因年代久远,电梯里的铁皮甚至能看到斑驳锈迹,而无论是上下行还是开关门,它都像个裹脚老人似的迟钝缓慢。
可这已经是海角县地段最好的办公大厦,也因此,这里聚集了不少朝九晚六的上班族,每天早晚高峰期,两部老年电梯就要在无数抱怨中摇摇摆摆不停上下。
“来了来了,往中间站,待会儿挤不进去。”
眼看电梯终于到一楼,围在电梯周围的人群立马使出浑身解数往电梯里面挤。
庄震天提着公文包,擦得锃亮的皮鞋在拥挤中不知被踩了多少脚,但想到早上九点的会议,他愣是在众多竞争者中挣扎出一条胜利线,死死压着身后的人,老旧的电梯门终于缓缓在他鼻子尖关上。
从一楼到十九楼,中间每停一次,他都要看一眼手表,银亮的全球限量高定,在老态龙钟的电梯里显得格格不入。
快了快了,十五楼,还有四层,一层停靠一分半,四层六分钟,刚好能赶上九点的视频会议。
庄震天食指快速敲击着手机后盖,盯着头顶的楼层数字变化,终于在十九的红灯亮起时,他快速站到电梯正前中央,门一开就迅速冲出去直奔角落的两开玻璃门。
大冷天的,因为一趟通勤,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一个小时后,庄震天阴着脸从会议室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助理安静送上一杯咖啡又退了出去。
庄震天环视着与之前天差地别的办公室,心里的火再也憋不住,手一挥,咖啡杯重重摔在地上。
他活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窝囊,把他发配到这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县城,让他和一群上班族挤电梯,每天为了那几千块的律师费焦头烂额。
他本应该开他五六百万的车,住他上亿的高级公寓,现在全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的好儿子所赐,他曾经最得意的商品,现在掌控着他的公司,甚至连他的股份都冻结,以补偿公司损失为由财产也给他没收。
短短半年时间,他明显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庄震天每天都会问自己无数遍,却得不到答案。
正怄着气,电话铃突然响起。
庄震天斜眼一看,表情变换不定,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你竟然舍得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会把离婚证寄过来。”
余莲咯咯笑,五十几岁的人,或许是因为没有婚姻家庭以及生孩子的苦恼,加之保养得当生活滋润,所以依旧带着少妇韵味。
“我的朋友圈里,完美的婚姻也是我的成就,三十几年都没闹过离婚传过绯闻,我怎么可能这时候让自己晚节不保。”
庄震天没好气,“你还会在意这些名声,你的那些小鲜肉都能组好几个足球队,现在才担心晚节是不是太迟了。”
余莲无所谓地瞧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你不也是美女如云,我们都彼此彼此。”
话说完,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笑,“不过你在那个鬼地方,穷光蛋一个,应该没有女人愿意跟你吧。”
庄震天气得头晕,“你打电话若是为了来奚落我,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你奚不奚落,你认为我会在意?”
余莲堵了一口,哼道:“谁想奚落你,你过得怎样,我也没兴趣,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咱们儿子现在了不得,当了检察官。”
庄震天一惊。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这回事,离开之后公司就大改革,将他的人换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有能力的也不敢与他联系,他被彻底放逐。
余莲甚至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和他联系的人。
“他确实了不得,也不知道像你还是像我。”庄震天已经怄得没话说。
余莲仔细想了想,“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嘴巴像我,脸型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
电话,突然就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余莲有些恼,真的是年龄大了么,怎么说这种废话。
“总之,你想回A市,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帝国律所现在的总经理是一个叫汪洋海的人,整个律所都由他管理。”
庄震天又是一惊,他从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他把股份都让给那个叫汪洋还的人了?”惊问。
庄晏的新身份规定他无法兼任盈利性组织的职务,这说明帝国律所的实际控股人已经不再是他,过半的股权,难道就这么给了一个外姓人?
“没有,我查过王洋海,他完全是新冒出的人,之前的履历很干净,现在手中的股份也只有百分之九,但委任他为总经理,全权管理律所。”
庄震天着急,“那他的股份给了谁?”说完又颇为狐疑,“难道是你?”
余莲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笑得差点喘不上气,“你可...太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