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得知皇帝摆驾前来的消息,宫女们都纷纷忙碌着,皆洋溢着喜悦之情。
除夕夜,看来陛下仍旧是挂念皇后的,这般荣宠从未变过。可陈皇后却卸掉钗环,不施粉黛,神情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宫女见状赶紧说,“娘娘,就算您心底是有着什么怨气的,也不能这般接驾啊!”
陈皇后穿着里衣,听闻院里的声响笑着说,“陛下不会介意,你们都出去吧,此处有我伺候着陛下就好。”
话音刚落,李景丰便从外进来,看到陈皇后时微微怔楞,摆手将周围遣散退去,酒气也散了多半。
陈皇后款步走到他身前,替李景丰将沾染着寒霜的外衫脱掉,舒展挂在外面的木架处。
李景丰则坐在床榻上,自顾自的脱掉鞋袜,拍着身侧的空位对陈皇后说,“来,与朕坐坐。”
陈皇后笑着迈步落座,却并未有亲昵讨好的举动。若是换做其他寝殿,嫔妃们巴不得此刻已经竭尽所能的撩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跟朕之间生疏起来了,你心里有怨,对么?”李景丰问。
当年,前朝后宫没有人相信李景丰能够登基继位,充其量就
是做闲散王爷,得几块封地,封侯爵。作为陈氏的女子必定是要投靠和嫁进未来天子府邸的,可偏偏她那般坚定的选择了自己,甚至是甘愿成为陈家的一枚弃子。
李景丰说不感动,就是没有心。
多年陪伴,她替自己筹谋,也得了陈家的助力,一步步到如今坐稳龙椅能够受朝拜,可两人的感情却不似从前,甚至几次李景丰想要到椒房殿,都被宫女给拒之门外。
说皇后娘娘身体疲乏,不易接驾,请李景丰能够雨露均沾后宫嫔妃姐妹,去其他寝殿。
“陛下想多了,臣妾并没有怨恨,只是身子日日不如从前,伺候陛下恐怕会出错。姐姐妹妹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相貌更是出水芙蓉般,陛下该多去她们那里,开枝散叶,孕育皇嗣。”
陈皇后的这番言论,颇具六宫之主的身份,也正是如此,前朝后宫对她都是一片歌颂,甚至是连嫔妃都没有几个针对她的,争风吃醋也都会吵到椒房殿来跟她诉苦,并没有将皇后当成是竞争对手。
虽说陈家的皇后位置不可撼动,可如今她形如虚设,自然无人挑刺暗害。
“你心底,还怨朕没有
跟你……”李景丰握着陈皇后的手,她却不再会反手握着自己,甚至是靠近都会无意识的躲避,感觉不适应。
陈皇后垂眸,眼底闪过些许失落,摇头轻笑说,“怎么会,当年潜邸时,我是有着身孕的,只是臣妾没有照顾好,才丢失掉了那个孩子。也算是跟他没有缘分,这些年来吃斋念佛,也是想要让他能够往生,投靠到能照顾他的人家里。如今臣妾的年岁已大,本就不适合孕育皇嗣,不怪陛下。”
这些都是推脱,年方二十二的年华,怎就不是最好的年纪。
可陈家就像是一座大山,横跨在两人中间。缘由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要挑破呢?
“朕,时常想着,那孩子若是顺利诞生,想必如今也是跟太子差不多的年岁,像你会沉稳,懂事又聪慧机警灵敏,他应该是朕最喜欢的皇儿才是……”
李景丰对陈皇后是有着真感情的,说起此事,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握着陈皇后的手用力到骨节都微微变形,生疼,“他若是在,应该是太子才对。”
陈皇后忽然低头笑起来,盯着李景丰的眉眼,说,“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便值得了。”
“前些日子,差人到勤政殿向陛下讨要的香料,过些时日,让徐公公给我送来吧。”陈皇后提起,李景丰的神情便僵硬了片刻,低沉着说,“那香料,朕闻着并不舒服,你屋内的果香闻着倒好。以后便不用了……”
这断绝子嗣的香料,用到如今,不管李景丰是出于什么意思想要停了,对陈皇后来说都已经晚了。
女子的心,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累积着,逐渐心如死灰就绝不会复燃。曾经无数个能够挽回的时间,既然都没有伸出那双手,现在……也已经太晚了。
“陛下,臣妾用习惯了,若是换了,倒觉得心里不安。无论香料是何种味道,都是陛下赏赐的,请……继续赐吧。”这句话里,含着几分埋怨,刺痛李景丰的心。
不能让陈家有坐大的可能,忌惮却又需要依仗,这种矛盾里,陈皇后就成为了祭品般的存在。
她像是木偶般在皇帝和陈家中间拉扯,不能够依靠着自己的意识去做任何事情。
“过些时日,春暖花开时的皇家狩猎,你养养身子随着朕一同前去。我记得你最喜欢山间的环境,喜欢一树树的花儿,到时候朕
与你好好在外几日,可好?”李景丰询问,陈皇后心里钝钝的痛,点头说,“好。”
“时辰不早,陛下歇息吧。”陈皇后起身将烛火吹熄,躺在李景丰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依稀记得新婚之夜时,李景丰的心跳如同擂鼓般,陈皇后还调侃着说,“真是没出息。”
可如今,却不由得苦笑,那段最好的时节并未珍惜,以至于现在不管谁想努力,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