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城墙外掀起浓烟滚滚,雾蒙蒙地积雨云遮蔽着日头,只隐隐约约的透出微弱光芒。
苏玉披着斗笠,捻着两份图纸想要独自前往宅邸查看,却发觉李景行牵着马匹等候在府邸门外,替她遮着油纸伞,轻声说道。
“那些人油嘴滑舌,怕你吃亏,我随着你去……放心,我并不会多说些什么。”李景行怕苏玉介意,忙解释说道。
“我又并未拦着你。”苏玉蹙着眉,呢喃着说道。
两人随着昨夜里的同床共枕,关系似乎发生些微不可见的变化。
李景行压抑着欣喜情绪,与她并肩而行,将油纸伞撑着替苏玉遮挡住全部身形,雨水却打湿他的肩头。
离员外府邸只大概两三炷香时辰的距离,这座府邸藏在巷弄里,并不显眼,可迈入到庭院里却别有洞天。门口两座石狮子看起来并不气派,庭院里长满无人打理的苔藓和野草,旁边陈列着两排摆设着武器的木架,而三四间屋榻别院分成两进两出的院落,倒是也够苏志文生活居住。
苏玉最喜欢的是这处宅邸的后院里,那能够歇脚的石墩。
“这家宅邸原来的主人是年迈的夫妇,老伯的腿脚倒是也不利索,所以才会有这般的歇脚石墩。这家儿子是武夫子,自然是有着许多刀枪剑戟存留下来的。我猜着,你怕是会喜欢……”
李景行是从众多宅邸里挑花眼的选出来这间,他有些担忧的瞧着苏玉蹙起来仔细打量着的眉头。
苏玉低头瞧着宅邸里面的图纸,轻声像是呢喃的说道,“可,这处宅邸怕是银两不够。”
“你若是喜欢,银两之事放心。这家宅邸的儿子与我是相熟的关系,你不必忧心。”李景行只言片语的含糊过去说着,苏玉只仰起头安静的看着他,对视片刻,李景行下意识的闪躲开视线。“好,那便是承了你的情,到时候让兄长感谢你便罢……”
李景行若只是山野间的猎户,又怎会认识镇里的达官显贵,又怎会有如此的人脉。
可他们夫妇二人,不说不问,在此刻倒是显得默契许多。
三日后,苏玉晨起便听见庭院里面传来隐隐的议论声,春红似乎在跟谁解释着什么,她迷迷糊糊的推开门扇,看到庭院里站着的苏志文,他破着脚,拄着拐,有些惊喜的抬起头对着她的视线,笑着说道。
“妹子,大哥并没有迟吧?说是三日,怕我还是来早了呢……”
“大哥,快坐……”苏玉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扶着苏志文坐在石凳前。
春红在旁边瞧着,说道,“我跟苏娘子身边多日,还从未见过她这般紧张谁呢。”
“我妹子小时候可是最黏我的,时不时就吵着让我陪她出去放风筝,若是不肯,便蹲在地上哭鼻子。”
苏志文爽朗的笑着,提起往日种种。可有些记忆在苏玉的心里却是想不起的,只是一片空白。
她只能读取原主的一部分记忆。
苏玉于是只是听着,并未做言语,只是回头对春红说道。
“麻烦你去跟姐姐知会一声,我给大哥煮些白粥,稍微用过后便去拜见。”
“不用麻烦,我是填饱了肚子前来的!”苏志文拍着身上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个有些硬的干粮馒头。
苏志文知道腿脚不便,又并没有可以代步的车马,便是昨夜里就从村里出发,才能够赶在此刻到达镇里。
苏玉察觉到,有些心疼的蹙着眉,握着苏志文冰凉的手,说道,“我不是给了你些银两么?用那些银两可以去路边面摊吃些热乎的,何苦要做这些呢……”
“这……”苏志文有些尴尬的笑着,挠挠头,眼眸里面泄露出半分心虚。
苏玉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一下子便了然内情,手叉着腰摆出指责的架势来,质问道,“给你的银两全部都给了苏大海?”
直呼父亲的名讳,苏志文虽然皱着眉头,却还是心虚的点点头。
“你就算是拗不过脸面,也多少给自己留些银两……你怎么会如此痴傻,难道看不出他们就是在吸干你的血么?你这些年的军饷,全部都寄回来给他们。可他们给你什么了?就算是点儿荤腥都没有见到吧?那日我回去,你怕又是吃着菜叶子的,可他们呢?吃着的是烧鸡!”
苏玉也顾不上春红身为外人,站在那儿略显得尴尬。
“阿玉,话便不要说这么……他们也是日子困难,我若是能帮扶一把,便帮衬些。总归是他们将我生养长大的,若是不管不顾,怎么能行?”苏志文的愚孝气得苏玉头痛,也却是说不出什么来。
春红在旁边倒是忍不住的出声劝着,说道,“苏娘子,既然兄长用过早膳,那便现在动身去吧?”
“也好。”
苏玉蹙着眉,若是不让苏志文看清楚苏家人的真面目,看清楚他们自私的嘴脸,他定然是不会死心的。
若是以后再跟苏家牵连,苏志文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苏玉心里有些算计,却总觉得急不得也恼不得,暗自将话都吞下来,扶着苏志文起来,说,“大哥,我带着你去见姐姐。”
主院,听闻苏志文到了,许氏和员外老爷也是颇为隆重的等候在庭院里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