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天底下还有人不喜欢当官的。
可,当他的视线挪到柳觅的脸上,恍然,她说的都是认真的。
终于陈勇着急了,他说道:“可是现在正是朝廷用人的时候,皇上有需要,我们拿了俸禄就应该办事啊。”
“俸禄?”柳觅笑了道:“朝廷是给少瑾俸禄了,可是一个月就十两银子,说不定还是洲帝收了我铺子挣来的。”
“可是当年是你自愿把全部身家给了朝廷啊。”陈勇不懂了,这女人怎么这么计较。
柳觅蹙眉,有些不满的看着对面男子,年纪不大,还知道狡辩的。
“是,当时是我自愿搭上全部身家,可是锦州大水,少瑾差点得了疫病一命呜呼的时候,朝廷说了什么,洲帝说了什么?
西州贫瘠,多少次百姓吃不上饭,袭香阁牺牲利润,百来号伙计夜以继日的忙活只为凑齐给西州捐赠的公益订单。
五万两银子,我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入狱吗?
之后,少瑾被诬陷,我作为他的夫人,要见夫君,还要把全部身家给朝廷,甚至一生都不能经商。
如今朝廷需要,我们就要去,然后呢?帮着皇上渡过难关你,皇上又觉得功高盖主,再想办法除掉?这是哪里门子的道理,你说?”
柳觅的话,让陈勇怔愣住,他不过是去年的榜眼,没参与过这么多朝中斗争,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
“我...”
“所以,水喝完就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柳觅话落,继续关门。
陈勇着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柳觅诧异,咋地,这还赖上了?
陈勇对着柳觅就是一磕头:“裴夫人,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南岳国面临危机,百姓和皇上都需要裴大人啊。”
柳觅眉头隆起。
陈勇继续道:“我只是一地方知州,自然没有夫人和大人见得多,可是这一年我见到了西州百姓的苦。
来祁怀山之前,本以为这里和西州比只会更贫穷,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直到看到祁怀山百姓井然有序的生活,我才明白,不是西州穷,是我们这些地方官,没本事。”
柳觅朱唇张合,心中某个冰冷的地方微微被触动了一下。
“之前我听过裴大人的事情。
可想着都快五年了,一个落魄的相国能如何?不还是在严寒之地过着苦日子,到了以后才知道,皇上为何非裴大人不可,因为,真正能为百姓着想的,才能把一个地方,一个国家治理好。”
陈勇哽咽着,重重又磕了一头。
“现在整个南岳,民怨四起,燎城,锦州,庸城,时不时就会有暴乱,我见得不多,却知道这种事情若是长此以往,受苦的只有百姓。
所以,就当我求求裴夫人,让我见见裴大人吧。”
“咚咚咚”陈勇说完也不等柳觅回答,就是一个劲的磕头。
柳觅咬唇,心中还有些犹豫,身后响起裴云殇的声音:“栩栩,让他进来吧。”
陈勇心中一喜,抬眼朝院子内看去。
见一男子,覆手立于干净的院落中央。
发冠高耸,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股子淡漠气息,陈勇知道那是饱经沧桑的人才有的淡然。
柳觅不再说话,把门大敞着,朝裴衫的房间走去。
裴云殇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道:“站起来。”
陈勇慢悠悠地站起身,许是外面太冷的缘故,下半身冻得的僵硬,他险些打了个踉跄。
“你今年多大?”裴云殇问。
“二十有二。”陈勇回答。
裴云殇沉吟片刻,又问:“可有喜欢之人?”
陈勇面颊一红:“有,在老家。”
“老家哪里?”
“庸城。”
裴云殇微微错愕,道:“对西州不适应?”
陈勇摇头:“起初是有点不适应,可是住久了就适应了。”
裴云殇道:“西州是很多官员不愿意来的地方,土地贫瘠,百姓困苦,你朝中无人吧?”
“是。”陈勇老实回答。
“出身寒门,怪不得你会有方才的说辞。”裴云殇说着,转而往内堂走。
陈勇急急跟在后面:“裴通...裴大人此话怎讲。”
“只有寒门最了解百姓,因为经历过所以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
你说你是为了金城百姓?”裴云殇推开内堂的门走了进去。
陈勇道:“是,其实也不算是...”
“哦?”裴云殇好奇了。
陈勇挠挠脑袋道:“明年我就会娶妻,我不想我爱的人,生活在这么个乱世中。”
裴云殇听到他这么说,眸光闪了一下:“是啊,先有小爱才能有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