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花香蝶恋的好时节,大焱的景致不比东疏,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城郊外的园林,山水澄澈,鸟语花香,还能打点野物尝尝鲜,秋乐是性情中人,知道念笙看似性子内敛,实则也是向往自由的豁达之人,早就想好了带念笙去城郊外骑骑马,踏踏青。
只以为方凌人是怕邦交宴前出岔子,劝她们别出去也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往兴许她还会听进去一点,但想到念笙困在床上,被重伤生不如死的那几日,娘娘一步也未曾踏入偏院,哪怕让方凌人捎点药和补品都未曾,这般冷漠心狠的做派哪里还有曾经悲悯仁心的影子,叫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一想到她便觉得心凉半截,连带着也不想搭理方凌人。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公主伤势刚好一些,正需要些新鲜空气补补精气神,再没有人关怀一二,只怕人人都觉得我大焱欺人太甚。”
方凌人脸色不悦,可也知秋乐在讽刺当日老夫人那事,她当了出气筒倒是无所谓,只是姑娘让她找了那在逃的容煌,人她已经找到,只是她现下也拿不准姑娘究竟要做什么,可直觉告诉她,定然和念笙公主有关。
经老夫人一事
,她隐隐察觉姑娘的行事不似从前光明磊落,也总做着让人猜不透的算计,而这些算计,甚至不考虑道义和无辜与否了。
她不能直言姑娘的不是,只能以这种方式,希望能警醒她们。
秋乐听不进的话,一直未作声的念笙却入了心,说来也奇怪,这位王妃娘娘的贴身女侍,明明看起来不近人情,又成日冷着脸,可她却莫名笃定,她不是个像表面这般冷心寡薄的人。
“方侍卫,你的话,念笙记下了,多谢。”
方凌人看着她,眼神复杂,半晌微一颔首,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公主,走吧,我让人牵了马来,我们骑马去城郊吧。”
念笙瞧着她高昂的兴致,笑着摇摇头,“下回再去城郊吧,今日我想逛逛长安街,来了这么久还没真正体会过大焱的人土风情,也不知和东疏有何不同。”
秋乐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勉强,“行,我带您好好逛逛。”
“四国来了不少人,这段时间城中人蛇混杂了些,不过公主不用担心,盛京城中的安全有薛将军亲自把关,不会出岔子的。”
念笙听着秋乐说起,随口问道,“薛将军便是王妃娘娘的兄长吗?”
“正是
,薛少夫人来过好几次呢,她为人率直,和薛将军伉俪情深,性子和以往娘娘还有些相似呢。”
念笙心头落了口气,即便以后她不在了,至少朱格不会孤单,也有人替她好好照顾她。
秋乐继续说着,话里有了几分怅然,“我家娘娘出自薛府,可也是前两年才刚被认回来,娘娘先前吃了不少苦,可她品性却极好,我此生最不后悔的便是跟了娘娘这个主子。”
话到最后,秋乐的声音小了几分,“也不知为何,娘娘会变得如今这般,陌生又冰冷,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今的娘娘是不是所有人太过怀念她而臆想出来的荒唐之梦,事实上,她从未回来过。”
关于摄政王妃过往的那些事,念笙也知道一些,为家国为百姓为大爱,从长安楼纵身跃下,那般刚烈又大仁的女子确实让人敬佩。
“我虽不了解你家娘娘,但人哪怕失了记忆,本心是不会变的,她此前种种许是失忆期间受了苦难,缺乏安全感才更渴望被人关注吧。”
秋乐更觉无地自容,“公主,您不怪娘娘吗?”
念笙弯唇一笑,“我为何要怪,打我之人是你家主子,他也道过歉,认过错,要说怪,也
该怪我自己时运不济,嫉妒你家娘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爱着,疼着,而我,想要保全的只有唯一护着我的那个人而已,在自由面前,我选择了前者罢了。”
她垂眸,笑容依旧,“我自己的选择,便没有理由怪任何人。”
秋乐喉头发哽,忍着鼻尖的酸涩道,“公主,您放心,等娘娘身上的蛊毒解了,您若还想留在大焱,秋乐便是您的人,任由您差遣。”
“就不怕你家娘娘翻了醋坛子,恨我抢走了她最忠心的下属,找我麻烦?”
“娘娘身边的人太多了,她应当不缺我一个。”
是阿,以前的娘娘珍重她,信任她,将她视作亲人,让她内心时刻充斥着被需要的价值感,可如今,她无所谓她伺候跟前,也不会同她说体己话,讲话做事都像防备着她,对她留了余地,她就像个可有可无的下人,挫败无比。
如今的她,就算跟了公主,娘娘也会觉得无所谓吧。
“那行,如果你想跟着我,到时候我便去同你家娘娘讨人,让你跟着我,咱们不做主子下属,我在大焱没什么朋友,你就当我第一个朋友吧。”
如果那时候她还有命活着的话,她会以心换心地对
待这位在所有人都不信任她的时候为她挺身的刚毅女子。
秋乐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看着走在前头纤细瘦弱的背影,震荡的暖意席卷上来,让她怔忪久久难平,曾经给予她这份温暖的人,是娘娘,如今,却是来自一个认识不到几日的异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