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今视若无睹,径自走到案桌前,接过身后丫鬟手中的炖盅,“这么晚了,还没忙好吗?我给你炖了点下火的,你趁热吃点。”
容煜面容舒展,给秋森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退身离去。
临到门口时,秋森怪异地皱了皱眉,以前的娘娘从不喜闺秀女子爱扑的香粉,喜携的香包,她更喜欢沉迷药材钻研,捣鼓她的草药地,身上沾惹的从来都是沁味的淡淡药草香,想到这,他似是才惊觉好似从娘娘回来之后,他再没见过她捣弄过任何药材了,那片以前旺盛长青的草药田如今荒凉一片。
喜好变了也罢,他听秋乐提起过,娘娘的性情也变了不少。
察觉自己想太多,娘娘为主子付出那么多,大难不死,他疑心女主子属实不该,不免摇摇头,快步离去。
案桌前,容煜接过炖盅,刚掀开盖子,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
那一层飘在汤羹上的桂花让他迟疑了瞬,他抬头看向燕今身后的丫鬟,不是秋乐也不是白英,是个面生的。
“没事。”他抿唇微笑,“闻起来很香。”
他咽了一口,随口问道,“怎么不让秋乐白英跟着?”
“秋乐怎么说也是你的副将,我怎么好一直将她当丫鬟使
唤,白英现在是府内的膳食掌事,也不好天天在我跟前伺候,这丫鬟是我自己挑的,老实温驯,最重要的是,够听话。”
这些都是小事,换做以往容煜自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燕今话中的见外让他听进了心,他想起那日秋乐跪在母亲院门外,苦苦替念笙求情的模样,心思沉了几分。
“今儿,秋乐跟着我在军中多年,浸染了些男子的锐利,行事难免果敢了些,以往你也很喜爱她敢爱敢恨的性子,她一向敬重你,定不是有心顶撞,你如今失了记忆,慢慢接触,会接纳她的。”
“我为何要接纳她?”燕今笑眯眯地说着,“我有你就够了,旁的人,如果不喜欢现在的我便不喜欢吧,我不在乎,除非,你也像秋乐一样,觉得我和以前不同了,不喜欢我了?”
“你怎会这般想?”容煜被堵的一窒,那股抓不住的无力感再度席卷而来,他盼着等着,好不容易从她若即若离的施舍中拼命汲取一丝她还爱着自己的迹象。
可转瞬,又如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是懂的他的感情,却偏偏玩着猫和老鼠般的捉弄游戏,让他患得患失,又无可奈何。
可眼前的人,曾满腔热血,那般炙
热地爱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怎么舍得,哪怕是捉弄的感情,他都舍不得错过分毫。
他轻轻握过她的手,叹息道,“今儿,上天待我仁慈,失而复得,我只恨无能为力让你受苦的那一年,哪怕用全部气运去交换不让你往后余生再受一丝丝苦难,我也甘之如饴,你说过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是我唯一的妻,此生不会再生离,更不会死别。”
桌上被压着的纤白手背一动不动,泛着些许冷感,并没有因他的话暖热几分,燕今垂眸看了眼,默默从容煜的手底下抽了出来,她眸色晶亮地看着他,点点滴滴的星光都浸着蜜意,“汤要凉了,你快喝吧。”
容煜笑了笑,端起炖盅一口气见了底。
真好,允笙哥最喜欢的桂花露,被喝完了呢。
她拿起手中的绢帕,伸手帮他擦拭嘴角。
容煜因她的举动下意识偏了下头,黑眸罕见地出现了一瞬的错愕,以及一丝难掩的受宠若惊。
“今儿……”
绢帕僵在半空,燕今微微敛了表情,慢条斯理地收了回去,轻声叮嘱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别太操劳了。”
说完,也不等容煜回应,径自起身离开。
容煜坐在椅子
上,表情僵硬,方才那一瞬,他仿佛透过她那双清透的眸,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眷恋,但那样的眷恋,不是为他,像是透过他,对着遥远的另一个人。
她离开一年左右,一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那样狼狈跌跌撞撞回到他身边,他从未舍得再揭她的伤疤,可如果这过往横着一个已经取代了他的男人,他要怎么释怀,也许她压根就不想恢复记忆。
压着涩疼的心口,“来人。”
黑影转眼立于跟前,容煜靠坐椅子上,黑眸沉沉,盯着手背上泛起的细碎红疹,“去细查,王妃失踪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
他可以等她重新爱上他,甚至做好了守着下半辈子再不可能爱上他的准备,可唯独忍受不了,那双曾经只看得见他的眼睛里,有了旁人。
影卫微怔了下,随即点头,转瞬消失。
……
几日后,天朗气清。
秋乐踏进屋来,看着念笙安静坐在桌前翻着医书,她抿唇道,“公主,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属下陪您出去走走吧。”
相处越久,她越发看透,眼前这位东疏公主的脾性和骨子里的豁达。
即便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从未有过埋怨,也不屑利用主子的愧疚周旋后院之中为自己谋福争
宠,她活得清白又通透,也让人心疼。
念笙放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