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面色平静地看着手中蠕动的白虫,仔细看,那清湛的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兴奋,“这是宿情蛊,只要不动情,就能活得长长久久,你一只我一只,我们约定好,下半辈子我们只为彼此活着,谁也不动情了好吗?”
话落,她挑起一根银针,将燕今的指尖扎出了一个血点,将白色的小虫放了上去,白色虫体沾了血竟瞬间软化成一滩水样顺着血点融进了指尖里。
与此同时,燕今皎白无波的面容上竟泛出了一丝瑰丽的绯色。
梅以絮夹起剩下的那只,没了相互依偎的伴侣,这只蛊虫挣扎的尤其凶,仿佛急不可耐要将分隔之人蚕食殆尽,梅以絮冷淡地看着扭曲的虫体,冷冷发笑,指尖对准横在方凳上的刀锋,用力往下下蹭,便破了口,她面无表情地将虫体放在自己指尖上,淡漠地看着它迅速融进血液游进她的身体。
那一刻,仿佛游进身体的不是催心的蛊虫,而是姬宸痛彻心扉的悔和恨,是胜利充盈的膨胀快感,是大仇得报的快慰,是年少到如今,错付真心和时光的偿还,她不悔,她只觉通体舒畅。
做完这一切,她又垂眸看向燕今,声音柔和,眼神却透着森森的冷诡,“啊满,剩下的便只有这张脸了,你放心我已经把秘藏研究的很透彻了,我的手艺不会比
我父亲差的,我会给你上足够的麻沸散,你不会感觉到疼的。”榻上依旧毫无回应,她自顾自笑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就知道,啊满对我最好了。”
手,慢条斯理地伸向方凳,精挑细选了两柄尖刀,烛火摇曳,梅以絮缓缓俯身的身影投放在幽冷的墙面上,放大的黑影仿若嗜血啖肉的魑魅魍魉。
夜深时分,摇摆的木门打开,一辆早早停放的普通马车上装满了布匹干货,两个男子从车上下来,利索的接过人塞进了马车的暗箱里,也没逗留,二话不说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梅以絮看着远去的马车没了影子,视线收回来,缓缓下落,定在自己葱白的指尖上,似是有些恍惚。
从今日开始,她便是燕今了。
……
天昭末年除夕夜,容煜登基为帝,白戟将手中军权尽数统归于朝廷,受封镇国大将军。
薛华晏终于如愿以偿退任,携手妻子游山玩水,薛太师的伤势经由霍书痕细心调理过后已然大好,在府中堪堪待了三日,大年初四便游历寻故友去了。
薛子印被提任玄机卫总兵兼兵部尚书,与白戟分庭掣肘又相互激励。
薛子却任内阁首辅,为百废待兴的人才选拔劳心劳力。
同年六月中,薛宜若诞下一子,取名容延,字
长念。
同年七月,慧贵妃在云锦宫内暴毙,死状凄惨,据说死在她要求和新帝见了最后一面的次日。
同年腊月,容煜写下退位诏书,薛宜若以太后尊荣携幼子登基,改国号太雍,容煜暂代监国之职,是为摄政王。
腊月初八。
秋森端着一碗腊八粥进书房时,容煜正靠坐在圈椅上,手中捏着本奏折。
“主子,今日腊八,秋乐让厨房做了腊八粥,你也吃一盏应应节气吧。”
容煜将奏折放下,“身子好些了?”
秋森点头,“早已无恙,是太医太过谨小慎微,年初我便能回军营操练了。”
当日去中郡的路上,秋森以李代桃僵之法助容煜脱困,他被困在断水断粮的险地三天三夜身负重伤险些命绝,可到底命大,最后一刻白戟的援军将他救了回来,只是伤势过重,他养了足足半年,一条断腿才能下地走路,这一整年下来,若不是容煜压着,这种日日卧床修养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多过。
现在终于能恢复如初,他内心的好战细胞早已蠢蠢欲动。
容煜没说什么,接过他手中的腊八粥,却没有去吃,勺子在碗中轻轻搅了两道,失神喃喃,“已经腊八了啊。”
他转头看向窗外,飒飒白雪翩翩飘飞,恍惚碎云落满天。
“吩咐内务府的白狐氅做好了吗?”他目不斜视,随口提了一句。
这样下雪的时节,她最是怕冷了,每每都蜷缩在他怀里贪懒的不准他起身。
秋森自是察觉了什么,点点头,放轻了声音,“上月末已经送来了,秋乐已经将衣服收在偏院里,都是上好的白狐皮毛,他们不敢马虎。”
容煜没再回应,起身走到窗前,挺阔的身影伟岸俊拔,一头的雪发冠成长髻,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透着一股清绝的冷。
一年了,主子的脸上没有过一次笑容。
他把自己彻底活成了行尸走肉,一个为大焱江山,为黎明百姓而吊着一口气的傀儡。
“你先退下吧。”
秋森点点头,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容煜,长长叹了一声。
“啊满,一年了,你都不曾回来过,哪怕入梦也不愿,我情愿相信你在这世上的某一隅活得安好,而不是……”
他握下满手的雪,满目荒凉。
而不是……将我忘了……
……
玄机卫。
朱格背着干瘪的行囊终于走到这硕大的牌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