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透曙光,燕今便醒了。
她摸了摸身侧冰冷的床褥,预止一夜未归。
“凌人。”
声刚出,门外立刻传来应答,“小姐。”
“进来。”
方凌人推开门时,燕今已经套上里衣坐起来,她揉着额心问,“宫内出了何事?”
昨日太疯狂,她累的没有知觉,预止走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现在想起来能在大半夜将他叫走的只有宫内的人。
方凌人看了她一眼,想起离去时容煜的交代,咬咬牙决定还是如实以告,“小姐,韶王在去永宁塔的路上被人杀了。”
燕今的动作猛地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从移开的手指后望出。
先是容焰,后是容烁,这按捺不住的动作仿佛已经在跟世人昭告,背后凶手呼之欲出。
方凌人又道,“皇上将翊王殿下连夜召进宫了,至今未回。”
燕今缓缓放下手,在床沿渐渐攥紧。
容烁死了,天昭帝不去善后查探真相,安抚俪妃,却在第一时间将预止召进宫,他在怕,怕北邺以此发难,迫不及待未雨绸缪,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预止,还是在他们新婚夜,真的是为国事吗?
不,天
昭帝没有那么伟大。
内宫已经满目疮痍,储位之争已然在风口浪尖,内忧外患,背后那位当真豁了命的丧心病狂。
容焰和容烁死了,剩下的只有二七八,七皇子是月妃的亲子,没有隐患,八皇子和娴妃无心皇位也排除。
那么剩下的……
她猛地抬起头。
“凌人,给我更衣。”
方凌人匆忙上前,前后套上衣服不过半刻钟,门外陡然传来喧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燕今不安道,“去瞧瞧。”
方凌人才拉开门,迎面便看到薛宜若发髻凌乱地奔进门,因为跑的急,在门槛处绊了一跤,一向温雅得体的薛宜若从未如此失态过。
方凌人才扶起人,她便急急推开,看到燕今出来,她抬起赤红的眸子,出声便哽咽了起来,“今儿,救救衍之……”
燕今闻声心中重重一声咯噔,祸不单行在脑中一闪而过,她不敢泄慌让已然在崩溃边缘的薛宜若更加失控,上前将她扶住,“姐姐不要急,我这便随你去轩王府,我们路上说。”
“好。”
马车上,燕今揽着薛宜若的肩,饶是这样,薛宜若放在膝盖上的手仍然颤抖不止,“昨日喝过你们
的喜酒回府明明还好好的,夜里咳了几声,我以为是着了寒,天未亮便亲自去厨房熬了暖汤,谁知刚进门……”
她张着嘴,嘴唇颤抖,仿佛在用尽全部力气将那画面描述出来,可一想到那画面,眼泪便扑簌簌直流,“满……满地的血……他吐了满地的血,快……快没了气息……”
她一把抓住燕今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今儿,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燕今心如刀割,她好不容易认回来的亲人,如珠如宝一样待她的亲人,如果可以,她愿意舍尽一切帮他们承担痛苦。
她咽下满嘴的苦涩,用单薄的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着薛宜若,“姐姐别怕,我一定拼尽全力救姐夫。”
两人无声,只这么拥抱着互相给予力量,马车在车夫飞驰的驾赶中很快便到了轩王府。
燕今先下的车,薛宜若腿下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在啊环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往房间奔去。
一进屋,伺候在内的两个下人立刻垂首,燕今一眼便看到了床上安静躺着的容烯,望过去,胸口的起伏若不细看分明已经没了。
她用力蜷曲手指,让指尖扎入手心,以疼痛迫使自己冷静。
屋内的血迹没有被
清理,是薛宜若失控下的难得理智,燕今飞快绕过去,先给容烯把了脉。
虚浮的脉搏探了许久才探到微弱的起伏,燕今一言不发蹲下身,用指尖沾了地上的血迹闻了闻,竟有一股浓到腻甜的香味。
是毒!
世上毒药千千万万,越是阴毒重毒的越是无色无味,气味这么甜腻的不会是重毒,而是慢性毒药。
她起身,从袖中摸出药瓶,铺开牛皮针袋,取出当中最细的针没入浸了药水的药瓶中。
薛宜若进门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今儿……”
燕今望过去,抿了抿唇道,“是中毒。”
薛宜若搭着啊环的手骤然一紧,唇角微抖,“可……可有解药?”
慢性毒通常是通过生活习性慢慢浸入体内,或饮食,或沐浴,或衣物,短时间内极难发现,一旦毒发,说明毒性已经浸入五脏六腑,药石罔效。
可这话,她要如何告诉已经面如枯槁,摇摇欲坠的薛宜若。
但薛宜若又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燕今一瞬的迟疑,已经让她大脑陷入空白,仿佛失觉了般呆滞了。
许久之后,她哑着声,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姐姐
想听实话,你姐夫还有多久时日?”
燕今垂下眸子,眼底刺痛厉害,这种无力让她心如刀割,“劳姐姐将姐夫身边伺候的人全数唤来,我需要一一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