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贵妃深吸口气,明明已经盈满眼眶的泪却生生被逼了回去。
她沉下脸,目光冷然却没有看向汤嬷嬷,“本宫这云锦宫是留不住你了,今日你所言出了云锦宫本宫便当没有听过,你走吧。”
汤嬷嬷如遭五雷轰顶,楞了许久,才颤抖着膝行到慧贵妃跟前,“娘娘,老奴跟着你几十年,老奴死不足惜,可老奴离开了,谁来照顾您这身子骨,这宫内多少人嫉恨你高高在上,老奴不能将您交给任何人。”
“你如今所言所行,本宫也无力管束了,留着你,只会让云锦宫陷入泥沼,本宫心意已决,你走吧。”
汤嬷嬷死死咬着唇,“娘娘,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也不说了,老奴不该擅作主张,不该替你不公,更不该编排皇上,娘娘,您打我罚我都行,老奴若走了,再没有人如老奴一般了解您,伺候好您啊。”
慧贵妃闭上眼,一脸疲惫地转过头。
汤嬷嬷见状,张了张嘴,梗在喉头的话戛然而止,她紧紧揪着膝头的裙子,好半晌,重重叩下响头,“老奴明白了,老奴走了,娘娘您多保重。”
言毕,调转膝盖,冲着燕今方向也叩了一个,“姑娘,娘娘心善,是怕老奴惹祸上身毁了将尽的须臾岁月,可今
日所言句句属实,老奴绝不后悔,落得离散下场也没有怨言,老奴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姑娘玲珑七窍心,娘娘身子骨虚弱,老奴不在身边,望姑娘多多照顾。”
她抬起又深深叩了一个,皱纹深陷的眼角湿红一片。
看着人起身,踉跄着脚步缓缓走出宫门,原是煽情伤感的一幕,燕今从头到尾却只面无表情看着一切,没有一点波动的情绪。
跟着慧贵妃几十年,或许汤嬷嬷衷心,可她今日这番话,燕今并不傻,全宫上下,偏将她当了趁手的利用工具。
她从打一开始,便没有看得起她过,慧贵妃半生无子,膝下只这一个文武双全的养子,而如此优秀之人,却看上了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徒。
她的不满,甚至凌驾了慧贵妃之上,无法左右,只能想个最合适的法子,一举两得。
她若偷的‘折香’是锦上添花,她若失败了,被皇上编排发落也正中她心意。
从那日送她出宫道所言,便早已埋下了用意。
所谓的自己人,却口蜜腹剑,不过是方便拉拢她,成为趁手好用的替罪羊。
或许母妃也不傻,在她眼皮底下逾矩,便是再贴心的人也不可能再留着了。
既是给了汤嬷
嬷几十年的体面,也是给她交代。
“啊满,是母妃管束不当,汤嬷嬷跟着本宫几十年,对本宫之事太过了解也太过偏执,今日她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既是一开始的一厢情愿,便要识趣地愿赌服输,他心中之人不是本宫又如何,至少有一方角落有本宫占着,这便够了。”
“母妃……”
慧贵妃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言地掬着额角,阖眸道,“你且先回吧,本宫也会派人暗中打探煜儿的下落,有消息便通知你。”
燕今微微垂落眼眸,不再多言地点点头,“好。”
出了宫门时,他顿了脚步,回头多看了一眼。
偌大的宫殿,孤寂的纤瘦身影,仿佛一阵风也能吹倒了,萧瑟地叫人不忍。
到底是深宫困住了人,还是心困住了人。
她忆起初相见时她的温柔以待,以及险些死在月妃手中的无条件信任相救,安排进太医院首府,到对她低微身份的承认。
她欠慧贵妃的,确实不少了。
加上梅以絮这一笔浓墨重彩。
母妃,我一并都还给你。
回头,她深吸口气,心中似坚定了什么,不再回头快步离去。
……
海浪涛涛,推着起伏的一叶扁
舟抵住了陆地。
秋高云深,山林葳蕤似眉黛描摹。
容煜抬眸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清晰的山峰顶,硕大的入口。
鬼谷门,近在眼前了。
“我已经送你到了,此处绕山路到顶便是鬼谷门了。”穆仲眼珠子飘忽,似在暗中警惕着什么,声里透着慌乱道,“都到这了,我可以离开了吧。”
“自然可以。”
穆仲眼珠子一亮,还未开口,猝不及防的骨鞭缠住了他的脚踝,不过一挥一落的功夫,他连尖叫声都没有,人已经趴在了地上,痛的面目扭曲。
“现在可以离开了,你若能以这副模样坐着船成功回去,便是你命不该绝。”
言毕,将人提领了起来,甩垃圾似的甩到了小船上,掌风一扫,船便随着涌动的浪潮推出去了数米之距。
穆仲的尖叫声很快淹没在汹涌的浪潮声中,容煜转身,漆黑的眸犀利地凝着山峰那处入口,旋即抬步而上。
看似近在眼前的入口,却在山路绕了许久又绕回原地,容煜才意识到,自己被摆进了阵法中。
与此同时,两旁的树杈上以及丛林间传来断断续续的窸窣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急速而来,并且数量庞大……
此时此刻的鬼谷
门议事厅内,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幻谷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