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奎终于领教了一回薛子印鬼斧神工的追踪术。
风雪覆盖之下,一条不怎么明显的金线随着西南方向蜿蜒而去。
“少将军,路断了。”走到半途,金线找不见了,贾奎回头喊道。
薛子印身披黑色大氅,岿然身躯立于风雪之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漆黑的瞳眸望过去,如同苍穹呼啸而过的猎鹰,尖隼般锐利,“便在此处等,他会来的。”
夜越黑,雪越大,贾奎手中的火把已经熄了数次,再次被点亮的时候,雪已经没过了小腿肚。
他的脚掌渐渐失温,看向薛子印半点没有动静时,立刻又警醒了起来。
黎明将近,一宿的雪下来,火把已经彻底点不着了,贾奎回头,看向薛子印不确定道,“少将军,这人还能来吗?”
薛子印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嘴角,“你跟着我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我判断失误?”
细想一下,还真的没有。
贾奎心服了,刚一抬头,便真的应验了薛子印的话,饕风虐雪中,一抹灰麻的身影渐行渐近。
贾奎眉头一跳,当即搭上了腰,拇指顶开了系在腰上的刀鞘,露出锋芒的一角。
“别动,你不
是他的对手。”
贾奎咬牙将刀又推了回去。
胡锐站在两米开外,停住了脚步,他抄着手,身上仅着一件棉麻衣,似是不知天寒地冻般,半点不见颤意,扬起的冷声被风割裂开,时重时轻地传进来,“少将军站在这里,该是想清楚同我合作了?”
薛子印也不跟他墨迹,开门见山道,“你知道鬼谷门的下落?”
“鬼谷门已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他奶奶的,你耍我们玩呢?”贾奎怒极。
字条上写着鬼谷门可解,现在告诉他们鬼谷门消失了。
胡锐扫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漫不经心道,“是销声匿迹了,不代表人间蒸发了。”
薛子印冷声道,“说清楚。”
“绿江上那货盗匪,有个叫穆仲的,便是判出鬼谷门之徒,若是能找到此人,便能找到鬼谷门。”
“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找穆仲?”
“不,是他们求我杀了他们。”
贾奎冷冷一笑,只觉荒谬至极。
头次听说还有求人杀人的,这话还是从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口中说出,好比狐狸说是鸡求着它将它吃掉的。
但薛子印却信了,“继续说。”
“我怀疑这伙人被穆仲控制了,或毒或蛊,他们不肯告知我穆仲的下落,又无法自己解脱,只能求我杀了他们。”
薛子印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开口,“想要我怎么做?”
“我在庆城待了一段时日,发现这货盗匪隔段时间会乔装上岸,抓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离开,若我所猜不假,穆仲好女色,这些女子便是带去给他享用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身份敏感,不方便出面,只能借少将军之力,来场将计就计。”
“谁知道你是不是和这个穆仲暗中勾结,要暗算我们少将军。”
胡锐冷冷挑了挑唇角,“你们也可以不答应,只不过镇北将军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身上被下的是母蛊,若再拖延下去,他可能连年关都跨不过去。”
薛子印闻言脸色骤变。
胡锐漠声解释道,“母蛊剧烈程度远在子蛊之上,且母蛊擅繁殖,正常人一旦被下母蛊,不出两年早就化成一滩冰水了。
以他目前的情况,若不是内力深厚超出常人,也不可能强撑到如今,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待到子蛊肆虐,他的五脏六腑会被蛊虫一寸寸垒成牢不可破的冰墙,他的身体会
成为一个寄宿之窝,待到肉体筋骨被尽数冻化无法再融化,溃塌那一日,他便会如春日暖阳照射下的冰锥子,融成一滩血水,而那一天,会突然的叫你们猝不及防。”
想到容煜今日的境况,胡锐的话如同当头一棒,让他脑中嗡响。
“你可知,谁人能下此等丧心病狂的蛊?”
“冰蛊源自鬼谷门,自然是其中之人流出,但鬼谷门轻易不会给人下蛊,既要下蛊,他们首先要以血肉养蛊,尤其母蛊,需要养蛊者肉体养分更多,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兵折将之法。”
容煜功勋太多,身边虎狼自然多,若是仇家,多不胜数,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他死的人,最大可能便是八年前战败耻辱的东疏国。
难道是姬宸?
直觉的,薛子印觉得不是。
动机太明显,反倒显得刻意。
“少将军可想好了?你我时间都不多了。”
“好,我答应你。”
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胡锐点点头,没什么波澜道,“明日是他们上岸的时日,我们按计划行事。”
“好。”
天亮时分,风雪小了一些,薛子印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棚屋,刚一掀开帘布,就看到了背身站
着的容煜。
他眨了眨眼,微愣过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难看道,“你是不是疯了,谁让你回来的!”
容煜的脸色仍旧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