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将至,这几日的天气越发冷寒,仿佛暴雪前冷寂的酝酿。
可大焱盛京城内,却喜气洋洋。
东疏二皇子作为友邦质子在大焱八年有余期满,即将归国,为表两国长久交好,特表大焱芷阳公主与东疏二皇子姬宸结为夫妻,永固国邦。
已近黄昏,却落轩内灯火通明。
外厅半个厅室被各路官员送来的贺喜礼堆满。
行风从外头进来,瞧了一眼,冷嗤道,“八年来都不见这帮老匹夫这么热络过。”
姬宸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盏半凉的茶水,一口未沾,他淡淡一笑,“捧高踩底是人的惯性。”
若是没有父皇一封亲笔承诺信安了天昭帝的心,他又怎么能在天昭帝的眼皮底下提前归国。
信是父皇的字迹,盖的也是东疏的国印,可只有他心知肚明,这封手谕不是出自父皇之手。
他幼时,奉在殿前最多的时日便是看父皇一字一句批奏折的模样,他写的字,就连哪些笔锋深浅他都能知晓地一清二楚。
可也正因为这封信,叫他知道,父皇只怕真的熬不住了,而宫内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行云
看了眼默然不语的姬宸,静道,“主子,既然宁妃娘娘能保你出来,宫中的局势应当还在掌控之中,您不必忧心。”
姬宸放下手中杯盏,抬头看他一眼,“外祖已经薨逝,外祖家族日渐式微,你以为母妃如今还能近身做到这些?”
行风和行云对视一眼,皆是一惊,“不是宁妃娘娘,那是谁?”
姬宸沉默了半晌,旋即深吸了口气,“八年前,父皇力排众议将本选定的质子人选换成了我,当时外祖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母妃是有谏言资本的,可她竟同意了父皇决定,我当时不知,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低低垂眸,指尖将溅出茶几上的几滴水轻轻描开了字样,“母妃在后宫看似独占盛宠,可我一直知道,她也不过父皇为了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
父皇心中装着一个已死的女人,他年事已高,为了保护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以不思进取愚钝不堪大用的由头将人遣出皇宫,放养在外。”
行云稍一思索,震惊道,“主子说的,莫非是四皇子?”
四皇子生母出生红尘,却有着铿锵傲骨,便是受了圣宠也从未入宫享过一分荣华。
后
病死宫外,皇上将当时年幼的四皇子接进皇宫,将他安置在堪比冷宫的僻静院落,看似不闻不问冷漠处之,叫宫内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不受待见毫无威胁的皇子。
也正因为如此,宫廷倾轧下,死了多少盛极一时的皇子,但四皇子却安稳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而且性格冷僻,寡言少语,连太傅都直叹摇头。
所以,八年前大焱要求以皇子作质子送入宫廷时,各路分派,自有筹谋的大臣极为默契地达成了统一战线,一致上述将四皇子送入大焱。
可皇上却以四皇子分量不足,资质愚钝不够向大焱表诚意为由,将人选换成了二皇子。
“主子,您的意思是,这手谕是四皇子仿的?”
行风难以置信道,“便是皇上为保四皇子多番苦心,可四皇子不思进取,不堪为用整个东疏宫廷皆知,他既没有母族之势,又被皇上遣送在外,怎么能够冒死拿到国印和模仿皇上笔记?”
“他能。”姬宸深幽的眸色渐渐冷却,“八年前东疏和大焱那一战,虽然最终战败,那是主将低估了容煜之力,这之前,双方局势是不相伯仲的,而你们以为,当时驻守后方屡屡送出
战情部署的人是谁?”
两人震惊到失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四弟聪明绝顶不输任何一个兄弟,他不过是在收敛锋芒,默等羽翼丰盈罢了。”姬宸看着自己用水珠描出的忍字,四两拨千斤地笑了,“八年前,我顶替了他进了大焱,外祖和母妃没有任何异议,若我所猜不差,父皇当是与母妃有了协议,而这协议八成同我这四弟有关。”
能一手骗过心思缜密,疑心极重的天昭帝足见他这四弟的本事。
这等仿写字迹,便是最亲近之人都未必认得出,就是他都未必能以假乱真到这种程度,而四弟被送出宫多年竟还能有此本事。
他的大智近妖若是能为他所用,东疏于他来说,等同于探囊取物。
“主子的意思是,四皇子之所以帮咱们是因为当年你代替他有关?”
“是不是回去了才知道,不过,这封手谕确实帮了我借到了天昭帝的势力。”姬宸站起身,走至窗口,望着外头凋零的梧桐,零落在枝头上所剩无几的叶子,仿佛最后的垂死挣扎,“父皇大限将至,与大焱的联亲便是我重新夺权的最好筹码。”
话落尾没多久,外
头有影卫来报,“主子,梅姑娘来了。”
“这梅姑娘当真是对主子倾了全心,明知主子您什么境况,还要一意孤行栽进来。”行风的口气中颇有几分戏谑的意思。
行云附和笑道,“也怪不了她,主子英姿绝俊,气宇轩昂,是个女子都会心动。”
是啊,是个女子都会心动,可为什么偏偏就她不会!
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