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烯撑在膝上的手剧烈一蜷。
到底是他太天真了,居然还抱有不肯死心的最后一丝父子亲情做筹码。
站在上位的那个男人,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冷漠的擅权者,无情的刽子手。
“二殿下与四殿下兄弟情深叫人动容,可生死之事也不是人力可为,四殿下的死讯传来皇上也心痛非常,二殿下断然不能因着旁人三言两语的挑唆坏了与皇上的父子情分,毕竟,这血缘关系才需要真切的维系啊,二殿下还是节哀,早日调整好心态,成亲可是大喜事,不好这般毛躁妄语。”
容烯如鲠在喉,是啊,成亲,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可四弟原也有了心上人,说起那姑娘,从来冷酷的眉眼也止不住的柔情蜜意,现在却要阴阳相隔。
他猛地握紧了拳,知道此趟不可能让天昭帝回心转意,绝望了,也便渐渐冷静了下来,沉凝许久,挤出嘶哑冰冷的声音,“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慢着。”天昭帝冷哼一声,“还有一事,你成亲当日,你六弟也会同时迎娶燕府大小姐为平妃。”
燕府大小姐!!
容烯很慢很慢地抬起头,以一种错觉的诧异
看着天昭帝。
四弟生死未卜便被判了薨逝,如今竟连殿前亲许的婚事说变就变了。
饶是四弟不喜那燕大小姐,那也是满堂朝臣跟前,君无戏言而定,这算什么,人走才道茶凉,如今连人是死是活都无法断定,便将原定翊王妃转手他人。
容烯呼吸渐重,却强持镇定道,“那燕大小姐可愿意?”
她犹记得燕府新认亲回来的燕大小姐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对四弟一副深情款款,欲语还休的心意,便是四弟当真不在了,她不守牌位尚且不论,可也不至于在四弟尸骨未见之时迫不及待寻了下家,还是钻了自家姐妹的空子。
皇家之中,如何做出这等弟弟接手兄嫂的乱伦悖逆之事啊。
天昭帝没有开口,月妃转着眼珠子,已是明了,她掩着帕子低低轻笑,“二殿下也不是旁人,便是于你说了也没什么,这事是六殿下请的旨,他心属燕大小姐,有意将人抬为平妃,燕府姐妹两共事一夫,也不枉一段佳话呢。”
佳话?
容烯呵了一声,只觉遍体恶心。
为这满堂的龌龊恶心,为这些人虚与委蛇的嘴脸恶心,更为他们寡薄如牲畜的私心恶心
。
天昭帝看着他,淡淡道,“镇北将军薨逝的诏书会同燕大小姐嫁入韶王府为平妃一道传令下去,你同预止关系不错,朕便允你在他入殓那日亲自护送衣冠冢入外墓。”
外墓!
容烯手脚冰冷,仿佛连着心脏,都透了空荡荡的窟窿,里头灌着叫人刺骨的冰凌,随着呼吸轻一下重一下地扎着。
那是大焱战神,护过国,立过功,驱东疏,守国威。
便是没有皇室血脉,可她承了长公主为母,如今又被慧贵妃收在膝下,甚至喊了这么多年的他父皇,更为了大焱南征北战,固守北境一方贫瘠之地,为了捍卫容家的江山,没有过一声苦和累,到头来的终点竟只是一个外墓。
连官宦之家都不会入殓的外墓,只给宫中有功绩的下人死后入殓的地方。
容烯悲恸过度,麻木的挤不出一丝情绪,他轻轻点了头,匆匆行了礼,转身离开。
这满是污秽的大殿,再待下去他会窒息。
没关系四弟,旁人不帮,二哥帮你,旁人不找,二哥找你,便是你死了,旁人不给你体面,二哥也会风风光光将你的灵位牌供奉轩王府内。
一如你曾经对
二哥的生死相护。
殿内静了半晌,月妃试探地打量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天昭帝,软声说着,“皇上圣明,二殿下会想通的,您所做的都是为他好。”
天昭帝扭头看向她,下一瞬抬手将她揽进了怀中,月妃本能地身躯一绷,察觉到浓热的气息蔓开,她又软了姿态依偎进怀,“皇上可是怪责臣妾多嘴?”
“你是朕的解语花,朕怎么舍得怪责。”抵着香软的耳鬓,天昭帝着迷地吸了一口,“你上回给朕拿的丹药甚好,朕这两日感觉精神振奋,格外有劲,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月妃绵软一笑,“皇上本就是身强力壮之年,便是如今也与当年臣妾初入宫所见的您相差无几,一样俊朗神武,威猛挺拔。”
天昭帝被捧得通身舒畅,朗声大笑起来。
月妃敛下眉眼,一双扇子似的睫羽挡住了眸中晦暗不明的光芒,只听她玲珑低笑,说着话,又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个通身翡翠的精致玉盒,“皇上,这丹药是郎真人新炼,换了更为上乘的功法练就,足足三个月才得这么两颗呢,郎真人特意让臣妾呈上来孝敬您。”
天昭帝微眯着眸子,握着月妃白嫩的手
将盒子打开,两颗圆润金灿的丹药赫然入眼,瞧着便知不是凡物。
捻了一颗在眼前,天昭帝目露悦色,目不斜视道,“这位郎真人有些本事,爱妃选个时间将人带进来朕瞧瞧,若是合适,便留在太医院,同穆柯丞一道为朕效力。”
“臣妾遵旨。”
月妃软声应承,才说完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