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丞到客房的时候,燕骞林和独孤青萝已经等着了。
燕骞林的脸色如丧考妣,见人过来,上前便拽住了穆柯丞,一个文臣,力气却大的可怕。
“穆院首,劳您救救小儿,他在府内时已经气憋不顺,方才在马车上,已然不省人事,您妙手回春,一定救救小儿啊。”
穆柯丞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拽的发皱的衣衫,以及底下隐隐作痛的皮肉,面色无波地点点头,“老夫自当竭尽。”
独孤青萝抖着嘴唇,面色苍白至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嗓子干的嘶哑,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衣不解带照顾了燕云朗两日,哭的眼泪都干的,如今的嗓子一动便疼的撕裂。
燕云朗的情况穆柯丞也不是第一次接触,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嘴唇紫绀,气息奄弱,较以往明显更为严重。
他抬了孩子的手一看,指尖也是同样颜色,搭上脉搏,几乎快要探不到搏动的力量。
“银针给我。”
下人立刻递上早已准备好在火烛上已经熨过的银针。
“将小少爷脱开上衣,侧身翻过来。”
下人照做之后,穆柯丞将手中摊平的银针一根根掠过,捡起的不再只是精细的小针,前胸加后脊骨,密密麻麻
扎了不下二十针之后,床上本来毫无动静的燕云朗突然嘤咛一声,憋着小嘴哭了起来喊疼。
独孤青萝快要崩溃的神经在这一刻倾塌了下来,她重重缓气,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两步,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身后的燕骞林慌忙上前将她扶住。
“夫人,你没事吧?”
独孤青萝眼圈发红地摇摇头,艰涩地吞了吞口水,才挤出嘶哑低涩的颤音,“穆院首,小儿,小儿是否无恙了?”
穆柯丞的手还笼在燕云朗的脉搏上,神色微缓道,“暂时无碍。”
“倒是燕夫人,气虚无力,血色亏损,若是再这般消耗下去,小公子还未痊愈,你便先倒下了。”
话刚说完,门口进来两道纤瘦的身影。
众人抬眸望去,穆柯丞瞧见燕今脸上捂着严严实实的面巾,凝眉,“你这是做什么?脸怎么了?”
“回院首的话,小的这脸早上发现起了许多红疹子,应是风邪感染,怕过了病气给大家,还是捂着好。”
燕今说的有条有理,穆柯丞也只扫了眼没往深处想。
屋内人多,空气并不通畅,穆柯丞将所有下人遣下去,只留了燕骞林夫妇还有梅以絮燕今两人。
“你们两仔细学着,燕小少爷的喘疾乃先天母胎之
症,随时都可能复发,需要人时刻守着,倘若为师不在,你们定要仔细盯好。”
“徒儿明白了。”梅以絮答了一声,见身旁的人半天没动静,不由扭头看了一眼。
燕今站的位置隔着床铺不算远,她探头扫了一眼,骨瘦如柴的燕云朗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银针。
他细细喘息着,面色苍白,肩胛骨微微抖动着,嘴唇紫的厉害。
有些不对。
“你看什么呢,师父跟你说话呢。”
燕今愣了愣,心不在焉地冲着穆院首点了点头。
燕云朗的哮喘他见识过,也诊治过,但今日病发看似没什么两样,却好像有哪里怪异说不上来。
“燕小少爷需要休息,一时半会不会醒来,燕大人和夫人若是不嫌弃,便在舍下歇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熬一碗安神汤,小少爷若醒了,老夫会让人通知你们。”
穆柯丞的话等同于一剂定心丸,独孤青萝看了眼浑身是针的儿子,心痛如绞,她是想守在这里的,便是去休息也睡不着,可她更不敢影响穆柯丞治疗。
“夫人,走吧。”
独孤青萝点点头,两人搀扶着往房门外走去。
在与燕今擦身而过时,燕骞林不知怎的,突然停了脚步,他顿了顿,转头扫
向微垂着脑袋,只露了一双眼珠子的燕今。
“怎么了?”独孤青萝见丈夫迟疑,也停了停。
“没事,走吧。”
燕骞林摇了摇头,为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不禁失笑。
怎么可能是她,她都已经死在北境的恶徒手中,衣冠冢都被容煜带回来了。
燕今见着两人出去,置在身侧攒的有些生疼的手心这才缓缓松开,她很慢很慢地吁了口气。
燕骞林虽然渣,可到底是她亲爹,只凭区区一瞥差点叫她原形毕露,血缘的力量太可怕。
“你怎么了,绷这么紧?认识燕大人?”
燕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要认识燕大人,还能这么穷?”
“这可说不准,只说认识,也没说不是仇人。”
燕今:……
给了个你知道的太多可能会被灭口的眼神。
梅以絮不屑,反弹。
“行了,你们不要嘀咕了。”穆柯丞起身,“为师去药房瞧瞧,你们好生看着小少爷。”
两人点头。
穆柯丞一走,梅以絮就不留余地了,“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你不都猜到了,燕大人的仇人。”
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快速来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