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下汉白玉的台阶时,梁王终于忍不住开口:“风相,你这是有话要同本王说?”
风先生笑道:“臣没有什么话是非要扶着梁王殿下才方便说的。”
他这个态度,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梁王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往深渊里滑去,忐忐忑忑,惶恐不安。
他强装镇定,问道:“果真如此?若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笑成这样?风相,本王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花花肠子多,你就别搞那一套,咱实在点行么?”
风先生笑道:“梁王啊,臣只是单纯见您跌了上前扶一把,怎么到您这里,就成了别有居心,还是说殿下您心虚呢?”
“一派胡言!”梁王恼羞成怒,“风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王有什么可心虚的?”
风先生依旧是那海纳百川能包容天地万物的笑意:“梁王,先别急,陛下还在气头上,您小声着些,让陛下听了去,那就不妙了。”
梁王强/压下情绪,问道:“风相,陛下唤本王前来所为何事呀?可本王来了,陛下也没问什么话,本王这心不安啊!”
风先生低声解释道:“说来也好笑,礼部尚书因为宫宴超支,于是预先垫付了银子,可他去跟虞寅要的时候,虞寅不认账。”
“于是他就寻思着给虞寅找些不痛快,便以查案为由,让属下潜进了虞家,结果李元那小子误打误撞,在虞家密室中发现了这堆陪葬品。”
“更好笑的是,咱们的前丞相还以为潜进他家的李元是什么奸细,为了邀功特意去找麒麟卫来抓人,结果把发现陪葬品的李元抓了个正着,因为这事,虞家密道里的东西,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结果这虞家人也真厉害,被陛下问罪时,他们还想意图混淆视听,他们家的奴才,也就是跪在殿下身后的那人,他在承明殿同陛下说虞家没银子用了,就去绑淇王府长史的意中人,以此要挟淇王府用银子赎人。”
“他还杜撰出长史谢韫在人间楼,结果在吗?没在啊!既然他信誓旦旦说被擒获的谢长史不在人间楼,那谁知绑人一事是不是真的?”
“因为虞家这个态度,陛下大发雷霆,气到连向您问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咱们这陛下虽然年轻,但心思却不浅,兴许早就看出了什么,所以才连话都不问一句,就让您回了。”
“要不然陪葬品丢了,而您是主管陪葬品的人,怎么也得向您询问一下吧!”
风先生的话,让梁王禁不住抖得更厉害了,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驾鹤西去。
梁王压低声音,颤声道:“风相认为陛下已知晓陪葬品被盗的前因后果?”
风先生叹息一声,道:“哎呀,这个不好说,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圣意哪是那么好揣测的?”
听了这话,梁王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木头般僵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怔地看着风先生:“风相,你长伴君侧,你觉得陛下是怎么想的?”
风先生一本正经地道:“揣测圣意是大忌,臣身为百官之首的,怎能明知故犯?”
梁王没好气地道:“省省这一套,谁不知你是只老狐狸,你说自己从来不揣测圣意,本王是半点都不信。”
风先生笑而不语。
梁王默了默,轻轻拍了拍风先生的胳膊:“先帝与先太后的所有陪葬品都由本王督办,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本王要担那连带责任,给个面子,透漏/点东西,好让本王心里有个数,否则就一直这么悬着,不是个事儿啊!”
风先生尚未蓄须,他摸了摸略泛青色的下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最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压低声音道:“梁王,方才陛下也说了,他不会偏听偏信,凡事都只看证据,只要人证物证俱在,纵使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都没有任何意义。”
梁王仔细思索了一下风先生的话,忽然眼眸一亮:“风相高才,本王佩服。”
风先生连忙摆手:“什么高才不高才的,臣也只是重复了陛下方才的话而已,梁王别折煞臣了。”
梁王拍了拍风先生的肩膀,步履轻快地走了。
风先生负手望向梁王的背影,露出一抹讳莫的笑意。
他就像一个执棋子的人,胸有成竹地望着错综复杂的棋盘。
承明殿。
元武帝一把掀翻了御案,上头堆着的奏章撒落满地,一片狼藉。
他坐在椅子上,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蓝灵灵本来吃糕点,瞧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忍痛捏起一小块,走到他身边,把糕点喂进他的口中。
“别人犯错,你气自己做什么?”
元武帝抬眸,阴鸷的面色忽而变柔,有些温柔,也有委屈:“吱吱,朕不该生气么?”
蓝灵灵想了想,道:“生气做什么?”
元武帝喉结滚了滚:“朕的臣子,连父皇与皇祖母的陪葬品都不放过,朕不该生气吗?”
蓝灵灵重复道:“生气做什么?”
元武帝咀嚼着那一小块糕点,若有所思地看向蓝灵灵,半响,终于等到蓝灵灵的解释:“哪有人不贪图好东西的?你瞧瞧这满地的珍宝,不管它是陪葬品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