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的声音带着许多冷漠，赶来的袁旺财看到这混不吝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扯了扯他。

“强子，我知道你担心，但宋娘子是真心对咱们小溪村好的，她医术高明，绝不会害你娘，你也喝过宋娘子开的药汤，若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被称之为强子的男人瞪圆眼睛，“或许她给我娘下了虎狼猛药呢？我娘年纪大，身体弱了，她吃的剂量能和青壮年相同？”

顾启望向强子：“你是没完了？过去，将你老娘带走，允许你自己想办法救治。”

他给宋棠递了一个眼神，让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心软，非常时候行非常手段，虽然强子的孝心可以理解，但不能没限制的拖人后腿。

宋棠知道顾启用意，立即对强子道：“行，我是庸医，来，把你娘送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没准村里的林大夫愿意帮你娘医治。”

林大夫活烧瘟疫患者的事，闹得全村人现在还心有余悸，强子怎么可能把自家老母亲送到林大夫手里。

当即他总算是不说话了，冷着一张法令纹深刻的国字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棠把老妇带进房间，随后重重关上了门。

老妇是呕吐，却没晕过去，等房间里面只剩下自己和宋棠还有赵百灵之后，就勉强直起身子，相当虚弱的对宋棠道歉：

“宋娘子，我家袁强刚刚说话太不应该了，您别怪他，他从小没了爹，是我一手将他拉扯大的，只有我这一个亲人……您放心，等我舒坦些了，一定狠狠教训那臭小子给您出气，呕，呕——”

话都没说几句，老妇又吐了起来。

“百灵，拿痰盂。”宋棠微微一笑道：“老太太有这样一个儿子，是福气，要是面对你这样的情况都不着急，那才真叫枉为人子。放心吧，我不生他的气，更不需要他给我道歉，还是先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有劳宋娘子。”老妇将手伸出来。

宋棠抓着她把脉，随后又用手撑着她的眼皮看了眼瞳孔，片刻后笑道：“老太太，你吐了几次，可觉得身体有什么舒服的地方？”

“舒服？呕吐怎么会舒服呢，宋娘子您莫不是……诶？您这么一说，我老太婆好像真的觉着，呼吸顺畅了许多。”

老妇有点惊喜，之前患了鼠疫，她是比较严重的那种，已经惊呼喘不过气了，时不时还要剧烈的咳嗽，才会觉得身体舒坦些。

可宋棠现在一提，她倒是发现，自己喘气儿的时候，再没了那种胸腔被刀割、被火烧的灼痛感，虽然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可这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宋棠脸上的笑容更大，并且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赵百灵说的。

“辛苦了这么些时日，总算见到点成果了，老太太的瘟疫，已经从重症转回轻症，再喝几日药汤巩固一下，便能彻底痊愈。”

“痊愈？”老妇猛地抬头，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满是褶皱的眼眶更是发红，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的痊愈，本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要被鼠疫囫囵吞了。

宋棠笑道：“你之所以呕吐，是因为将体内的瘟疫毒素通过呕吐的方式排了出来，身体里的毒素少了，瘟疫的症状自不然会慢慢减轻。当然，别太激动，这时候你更应该静心将养，情绪起伏太大对你没有好处。”

“是是是，宋娘子说的话，我老太婆一定记在心里。”

天下谁人不惜命？

老妇现在对宋棠的话，简直奉若神明，折腾着要爬下榻，给宋棠磕头。

“宋娘子仁心仁术，我老太婆谢谢您嘞！要不是您，呜呜呜我老太婆还不知道要在哪里埋骨。”

瞧这老妇要跪下的样子，宋棠眼疾手快将人拉扯起来，扶到床边坐好。

“老太太，能活下来是您的造化，咱们做人啊，这膝盖得硬一些，不能随便跪下，我更不喜欢这一套。您先把衣裳脱了，我再看看身上的病疮有没有好一些，没好的话，得另外想想法子。”

对宋棠的话无有不从，老妇心里最后那一点羞赧都消失不见了，比起活命，在同为女子的宋棠面前宽衣有什么好尴尬的。

宋棠仔细端详了一眼，这些鼠疫带来的毒疮没有进一步病变，情况还算良好可控，但就是还在流脓，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宋娘子，这情况算好吗？”赵百灵不得不说，看见老妇身上这些水渍渍的病疮，她有点控制不住的反胃，倒不是嫌弃，而是觉得太瘆人了。

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病疮加深印象，克服自己的恐惧，原因无他，只是想要争取做宋棠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宋棠早明白她有什么目的，笑道：“只要没恶化，情况便算很好，之后我调一些外敷的药膏，让老太太先敷几天看看效果，百灵，护理老太太的事情交给你了，做得好的话，下次我教你望闻问切。”

赵百灵细心，是个做护士的好苗子。

听到这话，赵百灵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谢谢宋娘子，我会好好学的！”

“咱们先出去吧，老太太，您能走吗？还是要在屋里休息？”宋棠扭过头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