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韩氏暗中投来的感激目光,赵氏心中一松。
数十年前“赵氏孤儿”事件中,便是韩氏先祖韩厥仗义执言,为赵氏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赵氏能延续至今,韩氏先祖功不可没。
如今,赵氏也算还上了这个因果。
然而韩氏并不知道,在半个时辰前,赵简子还打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意。
但是在将要出门时,有人拦在门前,一番游说,令赵简子改变了主意。
也正是这个时候,赵简子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叫“无恤”的儿子。
“敢问父亲,此次进宫是否为韩氏之事?”
赵简子长期深居简出,不参政事,一门心思在家里造娃,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
赵氏人丁单薄,不得不一日三耕。
要不是宫中有要事急召,赵简子才懒得出门。
被儿子看破行程,赵简子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
于是盘坐在门口,隔着门槛与儿子交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父亲,韩氏生死在此一事,而我赵氏存亡,也在此一议!”
这就是说客们管用的话术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先把事情上升到生死存亡的高度,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一点点展开自己的私货。
只可惜,这一套对贤者状态下的赵简子无用。
“你若是闲着无聊,可去寻兄弟们打闹,莫要与为父嬉戏。”
看到赵简子想要起身,赵无恤叩首,说道:“父亲,天下人人可言韩氏亡,唯独我赵氏不可!若无往日之韩氏,岂有今日之赵氏?又岂有你我?”
这一句话,彻底说进赵简子心坎里了。
没错!
若没有韩氏先祖韩厥仗义执言,赵氏早就血脉断绝了,又怎么会有今日诸多赵氏儿孙。
别人可以不感谢韩氏,但身为赵氏孤儿的孙子,赵简子必须念这一个恩情。
于是,赵简子站起身来,整理衣冠,朝着韩氏家宅的方向恭敬拜下。
它日韩氏为赵氏仗义执言,今日赵氏对韩氏袖手旁观,消息传出去,其他人怎么看赵氏?以后赵氏再有危难,谁还会出手相帮?
所以,今日之赵氏必须出手!
这时候,一双手在眼前晃过。
神游天外的赵简子迅速回过神来,瞳孔迅速聚焦,立刻看到智氏那张老脸。
上方的国君问道:“关于杨国,赵卿有何良策?”
赵简子能有什么良策,出门时想的是早去早归,说不定被窝里余温未散,还能梅开二度,再多造一个娃。
不过,赵无恤仔细分析了杨国的局面,给赵简子提供了一个可行之策。
“回禀君上,杨国无道少德,以致社稷有失,此乃咎由自取。”
智氏立刻讽刺道:“此乃人尽皆知之事,无需赘言!”
赵简子也不恼,继续说道:“杨失其社稷,然而对我等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什么?
杨国没了,竟然还说是好事,姓赵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就连国君也忍不住拨开面前的旒珠向外看去——正午,天晴,还没黑,怎么鬼话连篇。
赵简子淡淡道:“杨国于我国霸业而言,其价值有三,其一地利,其二人和,其三……”
最后一个赵简子没有说出来,而是仔细讲解前两个。
晋国与齐国争势,必取道杨国,这就是地利。
诸侯会盟,小弟们附议附言,帮忙投票壮声势,这就是人和。
“然而经历田氏作乱,齐国根基动摇,底蕴尽丧,五代之内再无称霸之心,亦无称霸之能,杨国地利于我等已形同鸡肋。”
“鸡肋?”
众人不解。
赵简子咳了咳,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此乃吾新悟之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
这话自然是从赵无恤那里听来的,至于赵无恤从哪听来的。
赵简子发挥联想,想来应该是身份低贱,食无好肉,每多鸡肋,所以深有感触。
看来,以后得多关心关心这个儿子的饮食起居。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再从鸡肋思考杨国,可不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么。
眼下晋国争霸的主要对手是楚国,战场在中原之南,杨国和齐国一样,都已经是边缘化国家了,地位大不如从前。
国君问道:“杨国虽微,却能壮声,若失杨国,恐势不如前,弱楚国一头啊。”
赵简子悠悠说道:“君上,姜国与杨国世仇,我等若力保杨国,必然恶了姜国。今日之杨国大不如前,而眼下之姜国,今非昔比啊!”
听了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目光一直聚焦在杨国身上,却忘记了杨国的邻居姜国。
智氏一甩手,喝道:“一派胡言!姜国与齐国乃血亲之谊,数百年亲如一家,岂会背齐国而向我等?”
赵简子反问道:“我等与姜国可有旧恨?”
智氏一呆,可还是回答道:“无有!”
“我等与姜国可有新仇?”
智氏再一呆。
虽然已经知道赵简子接下来要说什么,还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