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道:“夫人,你也真是沉得住气,一般人这么奉承,早就不舍得走了。我听说,苏首辅家里也是办年关慰劳宴,他们家铺子多,摆了三张桌子。原本是苏世子出面就可以的,苏郡主却硬要跟过去,又主持敬酒,又安排堂会,恨不得粘在那宴席上,被人从头夸到脚趾头。”
嗯……这倒是苏云锦那显眼包能做出来的事。
秦琴漠不关心,只是笑了一笑,说:“人各有志呗。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
春花见她无意八卦,也就把话题转到了过年要给家里人做的新衣这话题上。
自从秦琴当家开始,她就立下了规矩,逢年过节,春秋换季,必须阖家上下都做新衣。后来添了下人,下人们也有这个恩泽。现在家里上上下下用着二十多个人,有一大半都是来到了秦家才第一次穿上了新衣裳。
每次快要过节之前,秦家里的下人们,最热衷议论的,就是做新衣,以及吃大餐。
“夫人,新衣的样子都画好了。我约了管老板,下午送来。夫人您觉得行吗?会不会太累了?”
太累倒是不会太累,倒是有个特别的字眼,勾起了秦琴神思:“管老板?”
春花喜笑颜开的说:“对呀!就是金滩镇上那个天衣布行的东家管老板!他们家把分号开到了京城来了,我看着是老乡,今年就把做新衣的单子指给了他们。夫人,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秦琴也欢喜,说:“那自然是极好啊。做生不如做熟嘛。那下午管老板来了,尽管带他来见我,赏钱也多备二成吧。”
春花答应着,就去了。
下午管凤翔来了,几年不见,他长胖了不少,矮矮胖胖跟个球似的,倒是有福气。穿一身绫罗绸缎,上来对着秦琴纳头便拜,嘴里吉祥话儿糖葫芦似的一串串往外冒,末了还真动了一二分真情,擦了擦泪光道:“京城里卧虎藏龙,小的初来乍到就就受到夫人照顾生意,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说起。只怪自己肚子里没有墨水,连好话都说不到点子上。夫人,能见到您,真是小的天大福气!”
“哪里的话,快快请起!”
春花上前去扶起了管老板,亲自带他坐下。
叙过了家常,管老板渐渐放松下来了,说话也随意了些,秦琴见他脖子上挂着长长的绦带,上面用金线绣出尺寸数字,就笑着说:“管老板如今也忒精致了,把软皮尺做得这么考究?”
管老板赧然一笑,说:“京城里讲究人家多,我们做裁缝出身的,必须得随身带着吃饭家伙。索性就想了这么个讨巧的法儿。”
秦琴道:“我用不惯这种花巧东西,还用寻常软皮尺给我量身就好。”
管老板说:“这个自然。外头还有三位女裁缝,手头上都是极俊的功夫。夫人放心好了!”
说到正事,他把带来的布料样子和花样子给秦琴选了,秦琴看见仍旧是琼州流行的款式,就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审美。既然来到了京城,总得做一点京城人喜欢的样式才好。”
管老板正在发愁这事呢,忙道:“小的开张了三个月,生意一直平平,请夫人指点迷津?”
秦琴也不藏着,把京城里流行的款式花样,一一告诉了管老板。说到最后,她若有所地的道:“要想生意好,必须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其实你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琼州款式了,那边喜欢的凉、雅、秀的风气,也是你所擅长的。而京城里头几家老字号,做了几辈子雄浑大气、花团锦簇的风格。你贸然全盘舍弃,再去邯郸学步的学人家,反而不美。倒不如试试把两边的长处结合起来,琢磨个属于天衣布行的风格。那就任凭分号开到了天边去,也没有人能代替你了!”
听得两眼直冒金光,管老板彷如醍醐灌顶,立刻离了座椅,深深长揖在地上:“夫人警句,小的定铭记在心!”
得了新主意,管老板欢喜得什么似的,就连秦琴多赏他的银子也坚决不要,并且还跟秦琴拍胸脯,日后湛园上上下下,衣裳都他包圆了。
白占便宜的事情秦琴坚决不干,尤其是知道管老板初来乍到,举步维艰的,就叫了负责管账的春柳过来,当着面一个铜板一个银饼的,把数目给掰了个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管老板跟春柳算清楚了账目的同时,又是另一番嗟叹,低声嘀咕:“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苏姑娘把我怂恿着来了琼州,发现我身上无利可图了,就一脚把我踹开。秦大姐从前跟我不过平平相交,却是交浅言深,掏心掏肺。”
他这番话,原本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料却被春柳听了过去,春柳不由自主支棱起了耳朵,管老板也发现了,笑了笑,索性也不瞒了,说:“我啊。放弃掉了琼州的大好生意来到京城,是被苏云锦给忽悠的。她跟我说,她现在是苏首辅的掌上明珠,让我来开铺子,别的不说,光是做她苏家的衣服,就吃香喝辣忙不过来。那个大饼画得,别提多香了。也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把琼州的铺子给典了,巴巴儿的来了。”
“然后呢?”春柳问。
管老板说:“然后刚来的时候还好,我们做的衣服,确实合她心意,让她出了一阵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