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方才第一次抬眼,看了看顺武帝的神色,见他拧着眉毛,拉着了脸,但眼底神色不是暴戾恼怒的,反而带了一丝迫切。太子心里有底了,略略抬高了声音,说:“父皇为了国事日夜操劳,操碎了心。因瑜儿年幼无知,巡河不力,还特意替他考虑,为他调遣明湛夫妇去帮助他……到最后,难道您还得替他挨骂么?”
“啪”顺武帝一拍桌子,大喊,“你给我闭嘴!”
太子噤了声,可是也情不自禁地,皱了眉毛,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溢满了委屈。
太子的整个轮廓长相极像顺武帝年轻的时候,唯独是一双眼睛长得跟元后一模一样,如今时隔十几年,再次见到长大成人的太子红了眼尾的模样,顺武帝不禁想起了元后,他的白月光。
他心里一软,嘴巴还是硬的:“朕,很用不着你替我着想那么多!以后该你做的事情,你负责到底,不该是你的事,别多管闲事!滚吧!”
太子磕头谢恩告退,顺武帝看着他,又冷冷地加了一句警告:“玦儿,你虽说是东宫太子。但是……朕给你的,你才能要。朕不给你的,不许惦记,懂吗?”
“……”太子深深弯下腰去,“儿臣明白。”
顺武帝心情烦乱,信步由缰的,下意识就去了慧妃的明安宫。慧妃挺着大肚子,听闻了顺武帝来,忙就出来接驾,“皇上,天气冷,您大老远的,怎么走着路就过来了?”
又对贴身的小宫女青藤说:“去,快准备软鞋暖脚炉。再让小厨房做几味精致小菜送来,别的不要紧,热好的牛乳必须有,多加糖。”
顺武帝微笑着看她张罗,方才道:“好了,别忙了。我就心里不痛快,走了一路,反而舒服了。我就坐坐。”
慧妃哪里肯依,说:“这个点儿,空着肚子走一路,一肚子冷风,怎么行。还是先用一点东西。”
她拉着顺武帝的手,就往屋子最暖和的那张炕上走。俗话说,孕火炉,孕火炉,慧妃的手又小又暖,顺武帝握在掌心,心里也暖洋洋的,嘴角边的笑意越发浓郁,眼底的恚怒早就消散了,软软的盯着慧妃。一坐下来,就拉着慧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慧儿啊,还是你好。一进了明安宫,朕的心里,就跟融化了似的,说不出的舒服。”
慧妃羞赧一笑,抽回了手,说:“知道皇上事儿多,臣妾也没法伺候您,也就不成日打扰您了。您得空了来坐坐,歇歇,放松放松就好了。”
这话听在顺武帝耳中,可真的太舒服了。喝着青藤送上来的滚热牛乳,边吃饭,边跟慧妃滔滔不绝的说开了:“如果后宫里人人都跟你那样懂事,得省了朕多少心!”
慧妃其实不太饿,陪着顺武帝有一筷子没一筷子随便划拉罢了,闻言,也只是垂下眼睛,轻声道:“一百样米养一百样人,也不能人人都像臣妾那样。臣妾是江湖人,要真人人像臣妾这么不懂规矩,那后宫可不就乱套了。”
顺武帝说:“懂规矩啊,你那算什么不懂规矩。不就是拿筷子的姿势跟她们不一样,拿画笔的手势跟她们不一样罢了,规矩,呵,规矩都是人定的!学人家的东西学得好,就叫有规矩了?朕倒是觉得,有自己的底线道德,坚持自己的品行,那才是真的有规矩!这么一说,她们是真懂规矩么?朕看,不见得!你比她们,要懂规矩多了!”
话说后面,竟是血淋淋的,锋芒毕露。
慧妃给他默默的夹了一筷子顺武帝爱吃的牛蹄筋。
一口把牛蹄筋吃掉,顺武帝说:“今天在前头,那个乱劲儿!姜氏的手,越来越长了,还让曹浩那废物去祸祸瑜儿。把我好端端的瑜儿给带坏了!”
慧妃问:“那是怎么啦?”
顺武帝眼底里冒起怒气:“瑜儿要安抚灾民,放粮施粥赈灾。曹浩那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居然把吃剩了的折箩替换了好粮米,拿去放粥!你看,你看,这这这,这不是胡闹嘛!咱平日赏赐的也不止这么点啊,真真儿的眼皮子浅的贪心东西,恨不能蚊子腿都剐下两斤肉来!”
慧妃噗嗤,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顺武帝也忍不住笑了,拍着饭桌说:“对对对,‘恨不能蚊子腿都剐下二斤肉来’,这话朕还是跟你学的呢!”
捂着肚子,慧妃道:“皇上,饶了臣妾啊,臣妾受得住,肚子里这俩小的可受不住,一直在里头开心蹬腿呢。”
看着她肚皮上波浪起伏的,果真动得厉害,顺武帝哈哈一笑,俯身上前:“行行行,不逗你笑了。哎哟,双生子,真的辛苦了你了。”
慧妃羞涩一笑,低下头,眉眼是喜气洋洋的。
顺武帝就喜欢她这副喜怒哀乐毫不掩饰的模样。
在后宫,是独一份的。
顺武帝说:“瑜儿的无能,叫朕大吃一惊。就算姜氏拉了他上来,迟早,得让外戚吃掉。太子呢,又狼子野心,竟敢豢养私兵。唉,这朕教养出来的,都是什么儿子!”
慧妃说:“那是皇上太强了,让儿子们黯然失色。而且江山太平,他们没经过事,难免稚嫩。慢慢的,也就好了。最要紧还是不能影响江山稳固……”
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顺武帝说:“唉。办事儿,要么可以让官员满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