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说:“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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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冒着雪沫子上了车,车子动了起来,明湛把手炉送到她手里,问:“你刚才在磨蹭什么?”
秦琴就把事情说了,末了道:“那么大个店,等危险没有了,老板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们不能住了人家的店不给钱啊。”
明湛:“……”
也是没词了。
越临近中午,天气越恶劣,雪越来越大,搓绵扯絮一般。很快把道路给埋得齐脚腕深。大家都着急赶路,秦琴命天衡给马车加上防滑的细铁链子,喂了马儿一顿盐巴豆饼子。天衡一边洒融雪盐,一边赶车走路,慢腾腾的,等看到垣渑县城墙的时候,已是快要天黑了。
雪下得厉害,荒野无人,孤城紧闭。他们的马车是万里雪原里的唯一活物。
就算小椿每过一会儿就清理一番车顶上的积雪,白雪还是疯了似的积得高了起来。
来到了城门下面,显得那么的穷酸、可怜。
“天啊……夫人……天啊……”
“小椿,别看!”
“他们都活着,都活着!!为什么不放他们进城?!”
原来在那片被暴雪覆盖的城墙根下,是大片大片的窝棚,里面全都是不知道从哪儿逃来的难民……大雪盖住了他们,路边的冻卧随处可见,宛如人间炼狱!!
秦琴捂住小椿的嘴巴,抬起头,强迫那酸酸热热的感觉倒流回去:“因为城里的人在害怕。”
“害怕什么?”
回答小椿的,是明湛,他说:“他已被迫困在此处,跑不掉,又没法子想出解决的法子来。他害怕这些老百姓,来质问他,来处决他……害怕面对这个,由他们一手造成的残酷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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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他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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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来到了城门外,两把寒光闪闪的兵刃交叉拦住了他们,守城士兵骄傲冷淡地说:“什么人?!垣渑县城内如今被封了,不许进不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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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道:“马车内坐着的,是奉当今圣旨而来救灾的钦差大臣明大人!”
“钦差?”守城士兵一愣,态度越发凶暴,“管你是钦差银钗!现在关门了,不许进就是不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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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从角门里悄咪咪进去的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天衡淡声道:“大人,那几个进去的,难道不是人?”
被当场拆穿,守城士兵也不装了,直接说:“人家给了银子,你有么?你有本事就进去啊!五十两银子一个人!给了银子,就有专人带你进去!”
天衡也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耿直,直接愣住了:“这……这么明码标价的吗?!”
士兵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不然呢?要进去就赶紧了!照这样的天气下去,不到初更,带路费就得翻一番!雪下得那么大,明天不冻死个一百几十号人不算完!城里好歹还有城隍庙里的慈善炭,还有沙窝店子,有两口泔水桶翻一翻,兴许还能活命……”
所谓的沙窝店子,就是往店中间放一堆沙子,人交几个铜板,就能够进屋,钻进沙子里凑合一晚上。靠着干燥沙子的保暖性,好歹对付过这地狱般的寒风。在琼州,也有差不多的草窝店子,都是穷得没办法了的人才能想去住的地方。
天衡正想要理论,明湛的声音传出来:“我们身上还有事,就交钱吧。”
天衡没法子,只好解了钱袋子下来,数了四块银饼子给了那守城士兵。
接过银饼子,放在嘴巴里逐一咬过,守城士兵咧开嘴笑了,冷不防的话锋一转:“人头钱收好了。麻烦马车钱也交一下,那么大的马车,得二百两银子哈!”
天衡瞠目欲裂:“你说什么?!马车也要钱?!”
“哎哟哟,你可以不给的啊!我就带你们四个进城得了,马车扣下咯!”
那士兵嬉笑着,旁边跟着来了七八个同伴给他撑场子助威,一块儿鼓噪起来!
马车是不可能让他们扣下来的,天衡脑门上的青筋都有些隐约鼓起了,咬着牙问:“哪儿有这样出尔反尔的!那这两匹马,是不是也要加钱?!”
守城士兵挤眉弄眼道:“哎哟!那可是你自己说的哈!你自己识相点,看着办咯!”
他一边嘻哈笑着,一边朝天衡伸出手去。
最后天衡没法子,足足交了五百两银子,才算是让这些劫匪一般的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放了他们进城。那守城士兵临走之前,还狠狠地拽了一把小青骢的马尾巴,“哥们儿正缺两根马尾毛烧灰做药引,你这劣马看着不错,就它了哈!”
疼得小青骢低声悲鸣,它极其懂事,知道这会儿不是傲娇发脾气的时候,生生忍了下来。
大家忍着一肚子火,穿过城门。
小椿气愤道:“老爷!夫人!他们就是在敲竹杠,喝人血!!为什么要给他们银子?!这不是那个助纣什么,为什么吗?!”
她想说助纣为虐,秦琴知道,秦琴说:“抓大放小。先把重要的事情做了。”
小椿还想要说什么,明湛道:“小椿,他们现在搜刮得再多。万一河坝决堤了,水淹千里,拿着那些金子银子,难道水就不湮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