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平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柔声说:“卖掉就卖掉了,货物放在铺子里,不管包装得再漂亮,也是货物,就是要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的。还有,五十万两,不能叫区区……那是很多银子了。多少老百姓操劳一辈子都没能见着五百两银子呢。”
静儿似乎没听到他后半截话,嘟着嘴,说:“那不是货物!那是魁星!这些年来你顺风顺水的,考学考中,当官顺利,都多亏了魁星老爷保佑。这会儿没了魁星,怎么办才好?”
秦秋平说:“不关事的。谋事在人,我努力用功地念书,自然就可以考中啊。而且我在通判这位置上做得还算是过得去,能够得一年‘优’的考评,也是我和幕僚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爱怜地轻抚着静儿的脸,说:“静儿,你如果真的是心里觉得不舒服,文州城周边大大小小十多个庙宇呢,你都去走走,喜欢的话,在哪个地方挂个施主,落个家庙都行。这件事,不值得挂在嘴边的,好么?”
谁知静儿却是小嘴一扁,把秦秋平的手拂到一边去,眼睫轻颤,泫然欲泣:“不是这么说的。秋官,我觉得娘为了区区黄白之物,就不把你的前途挂在心上……也忒无情了一些。这些年来,我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可娘这一着,我就觉得,是我们小时候的那个娘,又回来了。她的心里就只有自己……”
“静儿!”秦秋平怫然不悦,“你够了!”
静儿怔住,呆呆地看着秦秋平,一脸震惊!
秦秋平说:“你絮絮叨叨的,不就是介怀那五十万两银子没有给我们吗?那是娘的银子,不是我们的!”
静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道:“什么意思?秋官,你是嫡长子,我是长媳妇!日后家产不都是我们继承的么?我如今关心一下,就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说起来,就跟我起了贪心似的?!”
秦秋平板着脸:“是不是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我说。还有——爹娘都还年轻力壮,你我也都还不到二十,正是当打之年,还不到肖想他们家产的时候!”
静儿急道:“我也不是肖想,你,你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觉得,娘对我太过生分了。我心里不舒服。”
秦秋平道:“生分?生分了,就不会把这个湛园给我们住。你到外面打听打听,差不离的这么大一个园子,得要卖多少钱?生分也不会说干脆利落的就把那个书房说给你就给你,那可是娘一直用惯屋子!就这你还不舒服,到底为什么不舒服?静儿,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样斤斤计较了?是在家里闲得慌了吗?还说是跟那些新姐妹们厮混一处,学了一身坏毛病?!”
自穿越到现在,秦琴从来没有听到过秦秋平这么疾言厉色地说话!
原本只当小儿女闹笑话矛盾的老母亲,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了。静儿更是惊惶失措:“不,不是的。秋官,你为什么这样说我?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秦秋平沉着脸说:“家和万事兴,要真的是为了我好,就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沉眉冷眼,那是不高兴到了极点。显然是压抑着不要让自己火气更大,转身就走了。静儿愣在原地半晌,一跺脚,追了出去。
秦琴这才慢悠悠地,在墙角后面转了回来:“嗨,这都什么事!”
千古艰难唯婆媳相处。
秦琴以为静儿是自己养大的,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属实是她天真。
思来想去,根子在这几年自己起来得太快,发家得太好,好日子过得长久了,各种坏毛病就出来了——这个想法,在秦琴查过了湛园的账本子之后,越发地坚定起来。
她合上账本子,食指在账本子封面上无意识地轻叩着,眉梢眼角,全是冷笑:“我是真没想到啊。我们才吃了几年饱饭,倒开始不事生产劳动,躺下来受用起来了!洪嬷嬷,你去叫静儿、秋官来见我!”
洪嬷嬷先前是在老家靠海村伺候秦冬雪和秦四奶奶的,这会儿跟着所有人从老宅一块儿到湛园来。秦琴让她去通传,也是为了绕过湛园原来的人,不让她们通风报信的缘故。
果然,洪嬷嬷没有让她失望,去了一会儿,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带来了静儿和秦秋平。
秦秋平还穿着刚从衙门回来的衣服,静儿是一身藕荷色的湖绸夹衣,秦琴眼光在她光鲜亮丽的衣服料子和精致栩栩如生的刺绣上一闪而过,不做任何评价,就连脸上,也是表情欠奉。
两个年轻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请安。秦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来,坐。”
她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对静儿道:“静儿,怎么才两年时间不到,湛园竟是亏空了差不多五万银子?”
静儿猝不及防的,整个人结巴了:“啊这,娘……”
秦秋平一脸骇然过后,下意识地说:“娘。不关静儿事,是儿子在任上人情往来甚多……”
话说到一半,被秦琴凉凉的眼光看了一眼,为秦琴那气势所骇,低下头,不吱声。也就是瞅了秦秋平一小会,秦琴的目光,还是落在静儿身上。静儿涨红脸,说:“娘,家里开支大。两头家,靠海村和这里……就一时三刻的失了成算。媳妇知错,我以后会,会改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