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宇问:“祖母近日身上不太好,父亲有去后院看过她老人家么?”
岑探花道:“有,有。昨日你母亲不是送了药过去么。怎么了,还管起父亲的事情来了?你如果真的孝顺,就把铺子交回来,那就比什么空口白牙的话都要强!”
“你哥升了官,估计过段日子,还会有好消息,你嫂子也怀孕了,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你还藏着掖着的……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岑宇涩声道:“那几个铺子,我早就交出来了。钥匙,账本,连同花名册,都交给大哥了。”
岑探花似听非听地,低声嘀咕:“怎么陆贵还不来……这赴宴要是迟到了,可得罚酒三杯的呀!”
岑宇说完,他才拧着眉头高声道:“我是说那个吗?我说的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换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媳妇的那些嫁妆!藏着掖着的,是要留着来发霉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但凡岑探花抬眼看看岑宇,就会看到儿子的眼睛已是变得冰冷。
可惜他连日来被七皇子的人簇拥着,饮宴奉承,取乐无度,已是失去了心智。而此刻又沉浸在又要开启新一天吃喝玩乐的兴奋中,更加没心情理会岑宇。
岑宇眼底里最后一点光芒消失,黑水晶般的眸子里,只剩下无情深渊。岑宇冷声道:“父亲,小梅的嫁妆,和岑家没关系。”
耳听着车马声由远而近,想到一会儿就要跟那些京城来的贵人吃喝玩乐,岑探花搓着手,伸长了脖子往院门外面不断张望,边看边说:“那你就麻溜利索地滚!你不能走仕途也就算了,特么还学了一身铁公鸡脾气,这像谁呢?”
“你啊你,你能不能争气一点,你看看现在跟你哥来往的是什么人?你再看看你来往的是什么人?连个场面上的朋友都没有!”
“你说,都是我生的儿子,怎么就差那么远?“
岑宇把怒意和悲伤压在心底,语气反倒越发恬淡冷静:“是的,我确实做得不够好。”
“我这几天也仔细地考虑过了,我不配当您的儿子。”
“所以,父亲,我要分家。”
临时的,岑宇原本打好的腹稿都给换了,直接换成了陈述告诉的口吻。
他只是告知。
岑探花眼皮子一颤,终于,愿意正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对上了一双宁静坚定的眼眸,那黑黢黢的眼底里,不带丝毫感情地。
岑探花飞快地垂下眼皮,抖起了胡子:“你是病得不轻了,胡话都说出来了。”
“快回去歇着吧。”
“既然你都病了,就让你媳妇好好照料你。把嫁妆交给你嫂子好生打理着,辛苦了你嫂子,怀着孕还要替你们操心。”
一张文印俱全的分家文书,递到了岑探花眼皮子底下。
岑探花看都不看,直接一把夺过,撕得粉碎:“什么乱七八糟的!”
岑宇也不生气,又另外拿了三张出来:“父亲,你撕了也没用,我这儿还有。”
每一份分家文书,都是一模一样的。
必须得说,秦琴借给他的油印纸,真的很好用。就是那些硬笔写起来怪怪的,操作完之后,身上还一股油墨臭味……
三个鲜红印章,刺痛了岑探花的眼睛,他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岑宇!你好大的胆子!岑家祖训,不许分家,你这是疯了吗!”
岑宇很是平静地道:“我是不肖子孙,顾不上什么祖训了。我只想分家。”
“这个家里,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就请父母亲跟着大哥大嫂,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吧。”
岑探花无能狂怒,高叫:“不!我不允许!!”
“你分家出去了,铺子谁打理?你媳妇的嫁妆带去哪里?”
“那么多俗臭的东西,难道要我亲自过问?”
“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岑宇状似平静的看着岑探花尖着嗓子大喊大叫,眼底里一闪而过失望。岑探花手舞足蹈地把那三张分家文书又给撕碎了,往天上一抛:“我!不准!你!再提!分家!”
色厉内荏的模样,甚至叫岑宇有些好笑。
从手里提着的牛皮袋子里,拿出厚厚一叠,卷成一卷的分家文书,岑宇甚至带着几分揶揄:“父亲,我早就说了,撕多少张都没用的。这样的文书,我屋子里还有三尺高。”
就算是这一卷,也都一寸多厚,凭岑探花那早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也得撕半天才能撕完。被那一叠白纸黑字红印章刺激得两眼通红,岑探花脸也成了猪肝色,“岑宇。你个败家子!”
“谁是败家子?”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在门外响起,岑老太太驻着拐,领着几个老家仆,从门外进来了,“分家就分家,岑家祖训还有戒骄奢淫逸的,清和你又做到哪一条了?”
清醒过来的岑老太太,替孙子撑腰来了!
岑探花还没有回过神的短短功夫,岑母和岑进,也走了进来。他们还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脸上都很迷茫。岑宇接收到岑老太太带着笑意的眼神,顿时明了。他上前一步,双手轻轻划拉着那些分家文书,在轻柔的“哗哗”纸张声音中,沉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