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着摇了摇头,面上表情并没有多少嗔怪之意,明湛道:“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是不是在京畿里听了那些权贵夫人们习惯先放两个开脸丫鬟在公子爷屋里,得的灵感?”
小脸上倏尔飘过一丝红晕,秦琴随手摸出一小片健胃消食的乌梅干,噙在舌下,笑盈盈地道:“算是啦。还有一句话,说,‘穷养儿富养女’。我就不太赞成,哪怕是教养男孩儿,除了让他吃苦之外,也得见识一下世间繁华。只有吃过见过,才能气定神闲,明白心之所向,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明湛眼底含笑,轻声道:“差不多的道理,倒是从岳父嘴里听过。那时候你傻乎乎的,只是在旁边吃喝玩,没想到倒是记住了。”
秦琴很好奇,问:“我爹不是行伍出身么,怎会懂得这种?”
话一出口,就后悔,似乎自己口快了……但明湛已经听到了,且并没有起疑心,淡然道:“爹出走半生,天底下十停的地方倒是去了五六停。要不是为了尽孝,他本不愿意回琼州。回来这里,是非他所愿。果然是龙游浅水遭虾戏,竟被个乡野婆娘给暗害了半生。”
秦琴心里雪亮,想到现在下落不明的龙氏一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是啊。如果我的脑子早点清醒,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那婆娘!哼,只是赶出靠海村,着实是太轻了些!”
明湛伸手握住了她雪白修长的手,说:“无妨。过好自己的日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马车从饭馆回到了湛园,也就花了一顿饭功夫。明湛摇醒了秦秋平,道:“秋官。东院现在只有主屋收拾出来。你先住着。这两天慢慢按照你心意来收拾。”
秦秋平吃了一惊:“才出门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收拾好了?这儿的丫鬟小厮,都好能干啊!”
眼底闪过一抹顽皮,明湛朝着秦秋平挤挤眼睛:“你娘亲亲自调理出来的丫鬟小厮,怎么可能不能干?”
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经历,秦秋平会心一笑:“那是。要说懂享受会调理,使唤人干活,让自己舒服,娘认了第二,天底下没有人敢认第一……”
第二天一早,秦秋平醒过来,躺在宽敞的拔步床上,良久良久,兀自反应不过来。目光沿着素面瓜棱的床柱往上移,头顶是雪白的细纱帐子,转脸看向外面,看到穿着青布短打的年少小厮,双手捧了一盆洗脸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柳木脸盆架上。拿出帕子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珠,年少小厮又转身出去了。
秦秋平这才掀开被子起了身,走下床去洗脸。才往脸上泼了两把温热暖水,身畔传来带着盈盈笑意的说话:“大少爷,让小的来伺候您?”
秦秋平直起了腰,看向了那去而复返的年少小厮,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手里又捧了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胰子面巾之物。秦秋平脑子里慢慢回忆着,叫那小厮的名字:“你叫侍书?”
侍书含笑道:“是。”
“我爹说,你以后就是我的书童了。”秦秋平道,“书童也干这伺候人的活儿么?”
侍书道:“小的是书童。不过老爷说,我们家人手少,让小的先兼着。等日后大少爷在院子里添置了正经的丫鬟姐儿了,小的再到外头伺候去。”
秦秋平嗯的一声,朝他伸出手去:“东西给我吧,我自己来。”
侍书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惊愧交加的,小声嗫嚅道:“少爷,是侍书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么?”
秦秋平摇头道:“没有。你让我自己来就是了。”
见他执拗,侍书也就没有坚持,略有些战战兢兢地,双手捧着木托盘,举高到头顶。秦秋平拿了面巾擦了脸,又自己梳好了头发,束发穿衣,整治整齐,往前头去。
秦琴已经起来了,在书房里研究那副面具。看到母亲专心致志地学习的模样,秦秋平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快步上前:“娘!”
“哎呀。秋官,你起来啦!”秦琴一张口,快言快语的,书房里那种圣洁严肃的气氛就这么消㢽殆尽,她笑嘻嘻地道,“听说你不让侍书服侍?怎么了?害羞嘛?幸亏我没有给你安排丫鬟,不然岂不是更那啥了……哈哈哈!”
小秦被笑得满脸通红,道:“娘,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我确实不习惯有人伺候……”
“哎哟。那怎么办呢,我还打算以后让侍书跟你回书院里呢!”秦琴道,“我老早就琢磨这件事了,就是腾不开身来。你念书辛苦,有个人在跟前照顾吃穿也是应该的。”
秦秋平道:“去就去呗。不过……一个就够了哈!”
秦琴小心翼翼地保养好那张人皮面具,顺口道:“就只有一个。你想要多还没有呢——奇怪了,你为什么只要一个跟前人伺候?这是小厮,又不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秋平道:“我不想像我们书院里有些人那样,小厮书童婆子,走哪儿哪儿一窝蜂的。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个废人没两样。这种废人,哪怕再会做文章,怎么能够指望他高中做官之后,能够体恤民情,做个好官?所谓圣贤书,不过都是纸面功夫罢了!”
秦琴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说话间,春柳已是煮好了早饭,来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