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乙迟迟疑疑的说:“不知道。可我娘也说,女孩子养那么大还不嫁人圆房,养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可能静儿会绣花,所以婆家不论吧?”
女孩丙道:“也许是她们家有钱。唉,有钱真好。如果我也有秦县君那样的娘亲就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是非呢?”不知什么时候,郭小蝶出现在她们身后,很是严肃地打断了女孩们的话,“没事别饶舌。快点儿,辰时二刻了!”
有她在,女孩儿们顿时不敢再嚼舌头了,麻溜利索地加快了脚步,跟着郭小蝶进了祠堂女学。
原本大家都以为,昨天闹了那么一回,郭小蝶没心情跟大家讲学了。但看到郭小蝶和从前一样,大家也就逐渐恢复了平常心。
很快,大家就被郭小蝶今天带过来的一百几十样布板面料,给吸引住了。
“这是真正的绸缎么?好滑溜……”
郭小蝶道:“绸子和缎子,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其中绸子又分丝绸、湖绸、府绸……缎面料比较厚实,表面平滑,缎纹组织中经纬只有一种浮在表面,色泽亮丽。又分花软缎、素软缎、织锦缎、古香缎……可以用来做被面、袄子、等等。”
这本布板面料“书”,就是秦琴带过来的好东西了。从前只能靠嘴巴说,但现在,眼睛看过手里摸过,就多多少少的,能够留下印象,效果比单纯口述要强不止十倍。
秦琴从后门悄悄的走了进来,看到一堆毛茸茸的脑袋,围拢在郭小蝶身边,轮流翻看那两本绸、缎面料书,不禁唇角微微扬起。
“小蝶。”她对着郭小蝶招招手,“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郭小蝶看到了秦琴,忙让静儿和另一个带头的女孩子领着大家看布样子,自己走了出来:“姐,你回来啦。”
不知不觉地,郭小蝶对秦琴的称呼也变了。
秦琴并不介意。
她说:“是的。是个不成熟的想法,但这个事如果做好了,可以让大家都得到点好处。也能让我们的女学,长久办下去。”
这句话一说出来,郭小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了。
她说:“我们到一旁坐下慢慢说。”
祠堂内大大小小的屋子很多,郭小蝶在西首里收拾了一个小耳房出来,里面放了茶炉子,放了药箱衣物,还放了一架小小的床。
把门一关,这地方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茶过三巡,秦琴也就把自己腹中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郭小蝶。郭小蝶久久地沉浸在震惊中,手里举着一杯茶,茶水都凉了,人还没反应过来。
她喃喃道:“跟布行接单子,做绣品拿去卖?”
“不一定是布行。只不过我和布行最相熟而已。”秦琴道,“正好四奶奶老了,寻思着要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来了。可是布行那边舍不得我们的东西。这是一个生财之道。有了银子拿回家,那些女孩儿家里,就不会急着把她们嫁人了。”
郭小蝶脑海里,就出现了早上那画面,那个十三岁就被订亲准备退学的女孩。她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是的。现在女学里,已经有女孩儿准备退学了。如果有肉眼能见到的好处,那么就好多了……”
秦琴深知,农村家长,多半只看眼前利益。跟他们画大饼,是没用的。
想要女学长久办下来,想要让这些女孩子们过得稍微好一点点,还是得从落地的实际好处着手。
她说:“做鞋面子做帕子,是一方面。拿捏好了,不能过多,过多,就成了压榨人家闺女的劳动力了。过少,看不到银钱,也会被父母说嘴。”
郭小蝶很有信心的道:“这一层你放心,交给我好了。我会把握好的。”
“很好。”秦琴略一点头,又道,“有了个开始之后,还可以接各行各业的单子。比如中药店的散活,学了草药医理,总得实际用一下。比如南货店里的货物配伍,我们村子的糖坊每个月都出货的,让她们去做一下小工。反正,见见世面,总没有坏处。哪怕过两年嫁了人,得了个能干媳妇,夫家打骂也少一些。”
话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要求卑微。
不过没办法……
郭小蝶已经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姐,你真是活菩萨……阿弥陀佛。有你这般为她们打算,这是祖上积了大德啊!”
秦琴笑了笑,那笑意并没有深入眼底,心里是一片沉重的,轻轻拍了拍郭小蝶的手,说:“从前家里只有我,我是独女户。大家都说我爹绝了后,我爹赌了一口气,给我找了明湛。所幸逃过了被吃绝户的厄运……”
“但,女人的苦,我不是不知道。”
“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郭小蝶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什么哽住了。
她只能用力,用尽最大的力气,来点头。
提前放了女孩子的学,下午的时候,郭小蝶坐着秦琴家小青骢拉的马车,到了金滩镇。
青骢神骏马蹄奔疾,走在为了那时候为了迎接皇帝南巡特意扩宽压平的官道上,那叫一个快。快到,乃至郭小蝶看到金滩镇那关卡门户,愣了半晌的神:“这儿就是金滩镇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