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梁氏收的青苗不多,晒得半干之后,分量更少。她把自己家里储存的一些山草药什么的也带上了,以求能卖多少算多少,换个油盐钱也是好的。
大家羡慕地看着瞿梁氏,都道:“有马车就是好。”
“梁氏,你们家朋友好阔气。”
却没有一个人死皮赖脸的要过来占便宜的。
秦琴一扬鞭,小青骢迈开长腿得得的走起来,很快把用两条腿步行的山民抛在身后。瞿梁氏惬意地眯上眼睛,道:“大姐,托了你的福,让我也受用了一回。”
秦琴道:“不客气。也是赶巧了而已——白马井镇在什么地方?那地方怎么样的呢?”
她发现她对自己这个世界,知道得很少。
瞿梁氏指着脚下蜿蜒不断,蛇一样的山路道:“这条路走到尽头,看了河,沿着河边走,走到一块白色大石头,就是白马井了。你要说那地方怎么样,我也说不上来,到时候你自己看到就知道啦……”
一边说,一边羞涩又愧疚地笑。
秦琴微微一笑,索性自己观察起来。
所谓的河,不过是略宽一点的山溪,一丈来宽,换个弹跳力好点的半大孩子一下子就能跳过去。河水极黄浊,瞿梁氏说,是下过大雨的关系。秦琴看到不少“酥骨酸”被河水冲断,从上游流下来,到了瞿梁氏说的那块白色大石头那儿,河水平缓,汇成深潭。
有个人穿着蓑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铁爪,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勾到岸边来,疏浚水道。瞿梁氏大喊:“水叔,下好大雨,你们那边怎么样?”
水叔摇了摇头,说:“不怎么样。山顶村被水冲了,塌了房子,死了人,还死了好几条耕牛。梁家嫂,你怎么这会儿往镇上跑?”
瞿梁氏道:“我们放水护御稻田,这不,要把抢割下来的青苗卖掉。”
水叔道:“这样啊,那你得快点儿了。沤草的阿狗,我刚刚才见到他,他说今天他老相好过生日,要早点儿离岸。”
瞿梁氏道了谢,回到车上。秦琴一直冷眼旁观瞧新鲜,这会儿忍不住问:“一个收草的还有相好啊?还特意过生日……挺有心的啊。”
瞿梁氏笑容暧昧地说:“能没有心嘛。他的那个相好满玉堂,从前可是小东湖上有字号的女先儿。后来一场大病嗓子倒了,小东湖上过不下去,就来到我们白马井里混了。客人也从城里的公子哥儿,成了沤草阿狗这种泥腿子。”
“不过呢,瘦死骆驼比马大,毕竟是小东湖里见过世面的,拿捏一下我们这儿的土包子,不是跟闹着玩似的。像沤草阿狗这样的契家佬,她还好几个呢。”
秦琴大开眼界,又新鲜,又好笑,骇然道:“这么说,你家瞿族长岂不是也很危险?”
瞿梁氏道:“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因为我们是守田的,村子旁边有皇庄,平日不许闲杂人等进村子的。皇庄里的人也瞧不上白马井里的姐们,他们喜欢往更大的城镇去。所以我家那口子只听过说过,可没机会乱来。”
说话间,到了白马井镇。
这儿比金滩镇还要小,也就是沿着河两岸的一长溜房子而已。大白石头的深潭,流过了这个镇,又一分为二往更广袤的山脚下流去,据说是往大海里去的。
秦琴看了地形,就明白了为什么儋城干旱。
这里的一座大山,就跟屏风似的,挡住了水汽。而水流又是往另一边去,河水不能到儋城。文兰河也在文州县。
悲催的儋城,就成了三面环海的一块旱地。
收草的地方,就在码头上,过了磅之后,直接放到船上。那个阿狗眼睛红红的,眼眶湿湿的,好像有什么病,但不影响他口算心算麻溜利索。半车草,卖了不到二百文钱,瞿梁氏从阿狗手里接过钱来,数了又数,放入贴肉的口袋里,皱着眉,叹了口气。
秦琴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还有些草药凉茶,去药铺子问问要不要。”
瞿梁氏才又振作了两分精神,点了点头。
谁知道到了镇上唯一一间药铺子里,伙计看到瞿梁氏铺开的草药,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大嫂,你这草药,潮乎乎的。看看这棵火炭母,都长白毛了。那药效给老母猪吃老母猪都没感觉。不行不行,收不了。”
一边说,一边把瞿梁氏的东西往外推。
瞿梁氏苦苦哀求:“大哥,这不是最近天气不好,雨水多了么。回头天晴了再晒晒就好了。我这些草药都是山兰村深山里拔的,长了可有年头了。就算是五十岁老太太喝了都能来月经……”
任凭瞿梁氏怎么说,伙计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愿意收瞿梁氏的草药。
一根散发着香味的老山参,从旁边伸了过来,冲鼻子的参味儿,让伙计和瞿梁氏同时噤了声。伙计的眼睛跟着那根老山参走,呈对眼状:“这,这老山参……”
秦琴手里拈着那根老山参,勾唇一笑,又拿出一根中指粗细的黄猄角。
伙计那双对眼底下,开始有火苗跳动了。
秦琴红唇勾起的角度更深:“收吗?”
伙计喉结滑溜一下,鸡啄米的点头:“收!”
秦琴冲着瞿梁氏那边,勾了勾下巴:“我们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