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微笑,并没表态,也没有过分附和,“时大人有分寸就好。”
他把话题巧妙地绕到了正经工作上面去,如何搜证,如何查处,如何引蛇出洞,如何敲山震虎,等等等等。中间种种学问,不禁把秦琴也给听住了。
她听得入神,时金川看在眼内,却误会了,微笑道:“夫人觉得气闷了,我们老爷们聊的话题太无聊了不是。那日夫人吃了苦,等夫人休养好了之后,我就给夫人找几个伴儿,也到镇上逛逛去。到那时候,就有地方消遣了。”
秦琴摇了摇头:“谢谢时大人,我觉得还好。”
时金川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我也觉得很惊讶。我以为阿湛是没有脾气的,那天把我都给吓着了。赶紧让我的部曲去把朱知府拖了下去,不然他未必控制得住自己……”
秦琴就低头笑。
明湛道:“朱知府一贯惯做小人,之前躲在洛家身后,现在更是连自己堂妹都利用上了。着实让人不齿。”
“呵呵,阿湛,你还年轻。”时金川说,“等日后你到了庙堂之上,就会发现,像朱知府那样的,算是小儿科了……行了,我们不提那些扫兴之事。这一圈走来,辛苦你了。密折递了上去,更比之前预计的时间要大大缩短了。这多出来的日子,你就好生陪陪家里人吧。日后有什么动静,我再知会你。”
从时金川下榻处出来,秦琴和明湛并排而行,她不禁想起那个甚是传奇的云锦姑娘,说:“那位云锦姑娘到了京城之后,过得蛮顺的,还得了时大人这样的贵人,说不定很快我们可以喝喜酒呢?”
明湛微笑着摇了摇头,就差脑门子上用章子戳上“看傻子”仨字了:“你啊,想太简单了。说不定不是喝喜酒,而是过河拆桥呢。”
秦琴吓一跳:“不至于吧?”
明湛道:“贪心不足,是世人难以避免的老毛病了。”
秦琴细细咂摸,竟发现明湛的话大有深意。
可是……时家,也不是吃素的啊?
明湛道:“别理会别人的闲事了。你今天觉好些没有?”
秦琴兴奋道:“我好多了。在屋子里呆着又闷……我想……”
“想啥?”
“我想回工地上!”
明湛原本是计划跟秦琴去赶集的,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个提议来,微微一怔,勾了勾唇角:“行。去工地就去工地。不过你必须先答应我,不要累着了。你这身子骨还没养好呢。”
秦琴觉得自己体质很好,美滋滋的,明湛的话听了就算了,开心地说:“行行行,没问题。”
到了工地,俨然成了她的主场。
她带着明湛,这儿走走,那儿看看,如数家珍的。
明湛很有耐性地听着,时不时地,和擦肩而过的乡亲打招呼。
来到江边上,明湛站住了。
江风轻柔,吹拂秦琴的头发,她笑容满面,骄傲得像只小天鹅,挺着胸脯挥着手,很有那么几分挥斥方遒的气势味道:“怎么样?这儿就是——我们的大桥了!”
河面上,长虹飞渡,桥如白练,飞越河面,黄浊的文兰河水在粗壮的墩子底下绕开,滔滔不绝往远处奔流而去,能并排跑四驾马车的桥面已具雏形,天堑变通途,指日可待。
头顶上,日如盆盂,远不可及,阳光万里,叫人心神为之一爽。
秦琴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明湛已是听不进去,眼里的女人似乎会发光。
视线里,唯独只有她而已。
她和她的桥。
耳边似乎响起第一次渡河的时候,在渡船上的,她的话:“总有一天要建起一座桥来,让这些收买过路钱的河霸饿死!”
“她竟然做到了……”
他喃喃自语。
秦琴哼起了歌,调子悠扬,是明湛从没有听过的曲子。有调无词,曲调里像伸出无数爪子,勾得男人心里柔软。
秦琴哼了几句,猛地抬头,视线对上明湛怔忪的眼,不禁莞尔:“我唱得不怎么好听,高音上不去……”
明显是听出了曲调中不和谐的部分,明湛倒不什介意:“没事,我觉得挺好的……为什么不唱词?”
因为原句是英文歌……
她懂个屁的英文。
打从18岁开始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秦琴认得最熟悉的字母就是“A”和“K”之类的,后面再搭个什么“47”之类……后来开公司了,接外国的安保单子,那些英文合同搞得她头痛。
索性请了个英文娴熟的男助理来帮忙。
那学神奶狗毫无社会经验,在婆罗乃州差点被嘎了腰子。也是她亲自带着特别行动小队去救的人。
当时那厮吓坏了,跟个大八爪鱼似的扒拉在她身上,扯都扯不开,一声声叫唤“姐姐救我!”
嗯,那张俊美的面孔,风格倒颇类似眼前的明湛。
明湛学识渊博,且武力值爆表,又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秦琴想起往事,不禁莞尔。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
她活了两辈子,且都做了点事。
她赚翻了。
“忧伤河上的金桥……”
明湛看着她,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