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不敢细想。
她笑着帮秦四奶奶把外面罩着的大衣裳褪了,道:“一大早的,金光透雾,显见着就要出太阳。奶奶还穿这么厚,怪道嚷热。来,喝杯茶润润嗓子——一大早的去上香,人多不多?”
秦四奶奶道:“还行,我去得早。回来的路上,看到人就开始多了。”
秦琴好奇地问:“前阵子那死山——我意思是说赤丘山那华光庙重塑金身。离现在才多半个月呢,人就多了?”
秦四奶奶道:“你别看那山头矮矮的,也是神奇。打从三年前开始,那山逐渐荒芜,种啥死啥,鸟兽都没了,道士也跑了。当时族长就说,闹不好几年之内必有大灾——可不就应了今年了。”
“台风过后,山里开始长东西了。原来已做了渔民的张老道那日念念叨叨的,说是日子已到,把压箱底的经师袍翻出来,重塑金身,再立旗杆。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一个月不到,把赤丘山华光庙山门重新开了。你说,这不是很神奇?就冲着这点,大家怎么也得去拜一拜呀!”
权当个新鲜故事听了,秦琴道:“果然神奇,难怪月桂嫂子一大早的来约着你去。”
“你是不愿意去。要是你愿意去,我们路上多个伴儿,就更加热闹了。”
秦琴是真不乐意去,这地方风俗,年初一不拜年不干活,她乐得歇息一天。初二的时候,怎么也得去山兰村走走,要答谢那位给了好木头的瞿素清。
她懒洋洋道:“你老人家去了,不就代表我们全家去了……有什么关系?”
秦四奶奶看着她,又是笑,又是无奈。
门外,传来吴月桂的大嗓门:“过年好啊!奶奶!这荷包是不是你的?”
拎着一个簇新的蓝粗布小红花的荷包,里头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啥,吴月桂走进屋来。秦四奶奶浑身上下一摸,“是我的,是我的。”
吴月桂拾金不昧,笑着道:“幸亏掉门口,幸亏我见到。不然大过年的丢了东西,可就大吉利是了!”
把小荷包小心翼翼地系上,秦四奶奶道:“可不是,真的太谢谢你了。衣服穿太厚了,掉了荷包都没感觉到。来来,坐,喝杯茶。”
这会儿还不算正式拜年,很多礼节都免了。不过好东西是一定要分享的,秦琴就把牛肉脯拿了出来,另外还有用同样法子烤制的猪肉脯,都很香。
吴月桂惊讶得瞪大眼了眼睛:“知道你们家阔气,可是用肉干来做零嘴儿,也忒阔气了!真是财大气粗啊!”
“哪儿呢!”秦琴笑道,“你尝尝,这是牛肉干。有钱都买不到——我们搞到手也是不要钱的,相熟的马帮朋友送的。”
果然是稀罕物,吴月桂一尝,比起了个大拇哥:“好吃!真好吃!”
秦琴笑眯眯道:“好吃就好。”
到底牛肉是个珍贵东西,吴月桂也不敢多吃,但猪肉脯是可以敞开造的,她吃了不少。要不是说过年不能从别家打包东西走,秦琴就送她一点了。
不成想,吴月桂个大嘴巴,走出门不到一炷香,就把在秦琴家里吃到的牛肉脯猪肉脯吹了全村都知道。
“傻丫家里的肉脯那可真太好吃了,谁能想到有这么阔气的零嘴儿。直接用了新鲜的肉捶打得筋断肉松,抹上了精糖细盐,炭火慢烤。一咬一嘴油,再吃满嘴香。真的是太好吃了!”
村子里的妇人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没事干呢,纷纷听了个稀罕。回头对着自家的瓜子花生,就有些吃不下。
秦瑟瑟听见了,对着李壹珩,甩起了脸子:“不是说马帮那个扛把子的,正在跪着巴结你嘛?怎么大块的牛肉,送了秦琴那丑八怪傻子,送了明湛那不争气倒插门的,倒是不来孝敬下你?”
“这是瞧不起谁呢?”
李壹珩听着,脸色一阵绿一阵白的,十分难看。
秦瑟瑟见状,身子就跟没有骨头似的,挨了过去,依偎着李壹珩道:“哥哥,我看傻丫突然阔气起来这件事,里里外外就透着邪门古怪。我听娘亲说,她爹从前就是凶煞强盗似的人品,从外头带了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回来,生了个古里古怪的秦琴傻子。后来也是三天两头往外跑,不知道干啥营生的……莫不是……她也跟那死鬼大伯爷一样,干那种行当吧?”
她说话柔柔的,听起来就很无辜。
却是在李壹珩心里点了把火。
李壹珩眼睛顿时亮了:“我也跟大朗伯伯打过几次照面,胡子拉渣的,看着就不是好人。而且……本朝律例,老百姓不允许吃牛肉,私宰耕牛,更是要下大牢的。秦琴胆子可不小啊!”
秦瑟瑟说:“哥,如果村子里出了个偷牛吃牛的犯人,会不会连累你考状元的呀?”
“很难说……不行,不能冒险!”李壹珩霍地站起来,“这事儿我不能不管!”
秦瑟瑟眼睛看着地面,一副柔弱温顺的模样,掩饰住了得意的神色。
从秦瑟瑟家里出来,李壹珩就去了秦琴家里。一路上经过,有群闲汉在路边打牌,看到了他就问:“李秀才,你也去秦琴家里讨肉干吃啊?今天还不是拜年的日子呢!”
李壹珩眼珠子一转,摆出严肃神气,道:“给我跑个腿,请族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