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话匣子,明湛也索性给她格物致知一番:“很少,但不代表没有。最后一科画举人,大概是在二十年前。先帝还在位的时候,那时朝廷每三年一次,连开六次丹青科。普天之下,学画蔚然成风,神州大地上到处画院。岳父曾经不止一次提起那会儿的奇景,说是很多人不读书,反而去学画。”
“可是读书还能讲究个勤学苦练,什么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画画却是无迹可寻,全凭天赋。所以有很多人最后学画不成,文章也不会做,比念书不成更糟糕。”
“后来先帝驾崩,朝廷也就不再开丹青科了。原本画举人能够轮上的候补缺就少,最后就成了后娘的孩子没人要……”
秦琴听罢,心里不是滋味:“那可真的是命不好了……偏生又不能怨谁。你说,这能怨谁呢?”
明湛也是轻轻叹了口气,说:“是啊。也许……这就是命。”
目光不禁落在了不远处明镜书院那明净的琉璃瓦上,不过日头过午,那玄青琉璃瓦反光点点,白墙如雪,圣洁无暇。秦琴心里很是牵挂在那高墙里的好大儿,轻声道:“不知道秋官在里面干什么呢?”
明湛道:“你放心好了,我们秋官运气会很好的。”
“希望是这样啦……你为什么那样肯定?”
原本秦琴只是无心一句话,明湛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早年被你那样磋磨,也愣是熬下来了。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话音未落,秦琴重拳出击,明湛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
回家放好了东西,闻到了满院子香味。
春柳流着口水跟他们比比划划的道:“灶屋里的肉脯做好了,按照老爷的吩咐,在通风透气的地方晾着。真是吓煞人的香!”
秦琴又好气又好笑,说:“春柳,你先把口水擦擦……走,我们看看去!”
掀开了隔热防尘的竹篱,只见红润的牛肉脯泛着点点油光,层层叠叠放在大青瓷盘子上。边缘微焦发脆,秦琴轻轻一掰,就撕扯了下来。
五斤牛肉,最终只得了不到一斤肉干,连撕带扯的吃着玩儿,转眼少了一小半,明湛才姗姗来迟:“牛肉脯好了吗?”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捧着盘子大快朵颐的秦琴,男人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笑意。秦琴被抓现行,臊眉耷眼地捧起盘子,笑嘻嘻凑到明湛跟前:“我尝了一尝,好好吃啊,阿湛,你手艺真棒。之前过谦了啦……”
明湛皱了皱眉尖,故意说:“咦?怎么那么少肉脯?我明明算过,五斤肉该能出一斤肉脯的……”
秦琴心想:他还算得真准。
闹不好二闺女那神算子脑瓜就是源自乃父?
脸上仍旧挂着笑:“就是因为太好吃,就多尝了一点点……”
不知道为什么,实话张口就来。
大概也是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不可能瞒得过明湛吧。
明湛倒也没说什么,“嗯”的一声,“你喜欢吃?”
秦琴拼命点头。
“喜欢就好。”他那是浑然不介意的模样,扯了新鲜芭蕉叶来包好了剩下的牛肉脯,说,“这些就留着带回家过年吧。”
过年的零食盒子上,有这么一份牛肉脯,是会增色许多的。
秦琴低眉顺眼地任由明湛安排,毫无异议。
下午明湛还有事应酬,秦琴就又跑了一趟明镜书院。
她打听好了,秦秋平明天才能回家。她托门房童子捎了话给秦秋平,说明天爹娘一起来接他回家过年。
想起家里还缺几盆年花,秦琴又去了迎春花市一趟。
原来所谓的“加摊”,是把一些边角不起眼的地方,也挖出一点边角来,容纳更多的买卖人。因加摊地方有限,能谋上这位置的,多半都是说书的、耍猴的、杂耍的……等等跑江湖的。也看到徐继虎的春联摊子也支起来了,夹在一个耍猴的和一个说书的中间,格外的格格不入。
秦琴故意离得远远的,去了最远的地方选了两支桃花和两盆年桔,买了之后喊力工背回了家。
春花、春柳两个丫鬟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态之后,沉下心做事,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窗明几净,院子干净无苔,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秦琴很满意,还是有人帮忙干活的好啊!
至于那个存储密室,秦琴自然只字不提。
就连书房,也是由她亲自收拾的。
等到门神年画贴好挂上,起了香案备定了麦芽糖送走了灶君,屋子各处点上了明晃晃的松油灯,这处“湛园”比起几天之前,又多了许多人间烟火气。秦琴也终于习惯了此处的高床软枕,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脑子里仔细算账,这几天走了多少货,进账了多少。
明湛说,京城里传来好消息,太后娘娘对鬼脸纹花梨木喜爱非常,特意留了一件在慈安宫拜访欣赏。
明湛说,如今莫说是琼州境内,普天之下,自天子而至群臣,都为鬼脸纹花梨木发狂。
明湛说,这一步棋下对了,已早一步得到好处的琼州各官,断不会让劣币驱逐良币。在百花岭范围内方圆五十里老林子里出来的花梨木,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