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机灵,说完就走,半点不停留,一点也不给神色难看的陈家人任何发火的机会。
陈老太太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正打算发作呢,结果倒好,罪魁祸首走了,陈宝珠也走了,她想发泄都没地儿发,气得眼冒金星,只能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道:“什么晦气东西!这才成了进士目无尊长了,日后说不定还要爬到我们的脑袋上作威作福,我看赶紧走,以后再也别上门来。”
她叫嚣了一通,仍然不能把心里的火气给发出去,更别说,人家已经走远了,就算她再怎么叫喊,也无用。
最后,她只能逮着一个花小娘发作:“下贱胚子,谁让你在那多嘴,闹得陈家上下不得安宁!”
“老太太,妾也不是存心的,只是想着叫老爷心里舒畅些,谁知道昌哥儿这么耳朵尖,竟然停进去了。”花小娘委屈地瘪了瘪嘴,回了两句。
陈老太太随手就扔了一个茶盏子过去:“放肆,我看这陈家是容不下你了!”
花小娘不敢再所说话,而是一脸祈求地看向陈炳生,希望他能够替自己解围。
彼时,陈炳生心里也正烦着呢,根本不想管自己老
娘和小妾之间的龃龉,拱了拱手,不耐烦的开口:“娘,儿子还有公务,先行告退了。”
他一摆手,直接离开了,完全不掺和两人的战局,任由着她们自己去解决。
他走得痛快,可花小娘可就惨了,彻底沦为陈老太太发泄心中郁闷的工具,被她一句接一句数落着,还要站规矩,大太阳的天,她差点没晕过去,心中又气又恨,却只能饱受刁难。
她原本只是想着陈炳生身边的人都不得宠,这才赌了一把,倒是给自己堵了一个好前程,一跃成了侯府的小妾,却摊上了一个不好的婆婆,心里头虽然不满,却只能受着。
陈老太太对陈元昌这个不看重的孙子也起了火,认定这就是个疯子,吩咐以后不准让他上门。
是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宝珠去瞧昌哥儿——因着白日的事情,她实在不放心人回家去住,干脆留在了自己府上。
彼时,人已经睡着了,白天闹了那么一通,还以为他晚上会睡不着,没想到睡眠倒不错,也是,虽然中了进士,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她悄悄帮他盖好被子,又低头看着少年郎逐渐展开的五官一会
儿,眉目温柔又慈爱,见他睡得安稳,陈宝珠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关好了房门离开。
出去后,陈宝珠唤了春花来一旁的小耳房,白天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也一直记在心上,眼下趁着这个空档,她想问个清楚。
春花在自家姑娘面前从来不会有任何隐瞒,立刻愤愤不平地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提到“野种”时,她的情绪比陈宝珠还要激动,显然十分为陈元昌抱不平。
她家的少爷,那么好的小少爷,凭什么被如此侮辱?
陈宝珠听了后,自然也是生气,可生气过后,她敛下眉毛,眼中多了一分深思。
不对,花小娘是才进陈家不久的,跟陈元昌并没有什么往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矛盾,这么说绝非是偶然,若非陈家有人的默许,她一个小小的小娘,怎么敢当面如此诋毁昌哥儿的身份,而且,她对几个小孩的身世都不清楚,能说出这番话,肯定是听说了什么。
她不禁想到了父亲对昌哥儿的冷漠,偶尔一瞥目光的厌恶,难道……昌哥儿的身世真的有问题?
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到现在一股脑涌出来,将她也打了一个措手
不及,让她忍不住浮现了这么一个猜测——不,不可能,昌哥儿的的确确是阿娘的儿子。
这一点她可以确认,阿娘生下昌哥儿时,他那么小,自己还小心翼翼地抱过,他必定是阿娘的孩子无疑。
可父亲那儿……
陈宝珠轻揉着眉头,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棘手的事,但不知全貌,她也不能贸然下定论,不过这次的闹剧还是给她敲响了警钟,关于昌哥儿的身世,无论是真是假,她一定会调查清楚。
倘若,他当真不是陈炳生的孩子,自己日后处理起来,也能够容易些,只是须得安慰好陈元昌的情绪才好。
“罢了,太晚了,你也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对了,在昌哥儿面前,陈家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了,免得刺激他,也要把事情给瞒下来,决不能被眼线晓得。”不管昌哥儿的身世如何,他都是她的弟弟。
她不希望阿弟受到任何的困扰,何况他才刚刚考中了进士,有大好的前程,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不该为这个少年郎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是。”春花认真地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懂得。
话虽如此,可陈宝珠翻来
覆去倒是睡不着。
她总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却还是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被掩埋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