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屿把吸尘器交给他:“自己的地自己吸。”说完坐在隔壁工位,打开刚送来的外卖。
乔慎乖乖吸走地上头发,殷勤地在陶南屿工位附近反复清洁。他在落地的玻璃窗上打量自己,镜子一样的窗玻璃上是他挺拔高大的身影。鞋子裤子衣服头发,全都没问题。他不知陶南屿到底干了什么。
他一问陶南屿,陶南屿就移走目光,发出不必要的轻咳,研究碗里的重庆小面:“豌豆这么少啊,以后不点了。”
乔慎也转移话题:“就点一份?没有我的?”
陶南屿:“你不是吃了么?”
乔慎笑了:“怎么知道我吃了?对我这么上心?”
陶南屿:“这次演谁呢?啊,《蒲公英攻略》里的苏明之?”她快乐地打了个响指。
乔慎又接不上了。
他跟陶南屿说话,就像追着公车狂奔,一路嚷着“师傅师傅等等俺”,一路看着公车停停走走,加速抛下他。
《蒲公英攻略》是他几年前演的一部偶像剧,演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大学生,说话总是带笑,不懂识别他人的好感,总是过分与人亲近。乔慎甚至还回忆了一下,苏明之到底是不是自己那角色的名字。
陶南屿比他更熟悉他走过的道路,这让乔慎心里有种温热的奇特感受。
她用这种方式讨厌自己。乔慎愈发感到有意思。
他拉过椅子坐在陶南屿身边看她吃小面。
陶南屿面色岿然不动,一边吃面,一边在PPT上修修改改。乔慎瞥了瞥,发现是Touch的方案。陶南屿正在修改原本围绕乔慎展开的线下活动创意。PPT上贴的图仍然是乔慎的,art还未修改。
“改这个可费劲了。”陶南屿说,“Touch那边挺喜欢你的,我们的大方案有好几个活动都是围绕你的\慎\展开,慎独,慎傲,慎愠,慎狂……总之一通乱吹。”
乔慎心里头有些惆怅。自从父亲出事,他便手忙脚乱。他从未处理过那么多琐碎的但又重要的事务,母亲代管回想投资,做事雷厉风行,乔慎不得不跟着她一起为集团和生意奔忙。这一天是难得的片刻空闲。
涂斯说得很对,他的选择空间已经很窄了。母亲明示暗示,要是没有戏拍了,就回家接管生意。
方案用几个“慎”营造反差,慎独者偏偏享受孤独,慎狂者痴狂于自己的兴趣,慎傲者从不屈服……最终都会绕回Touch手机的客群定位和乔慎的个人特质上。
看着陶南屿一行接一行删去与自己有关的文字,他忽然说:“为什么删掉?保留着,也许以后能用。”
这是他今晚所有装腔作势的话中,唯一一次透露出迷茫与不确定。
陶南屿扭头看他,指尖像敲击琴键一样敲打删除键。
“永远用不上了。”乔慎双目映出屏幕方正的倒影,陶南屿确定地说,“这个项目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了。你现在一个工作也没有,对吧?清醒一点,兄弟。”
乔慎心头微震。
还未理清情绪,意识到她的目光,他换了表情:“我是说你写得很好,太可惜了。”
陶南屿愤恨不已:“熬了好几个通宵,都怪你不争气!”
想到她为了这个方案不得不天花乱坠地吹捧仇人,乔慎很难忍住不笑。
他一笑,陶南屿面色就变了。
“你……你发现了?”
乔慎立刻追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陶南屿眼皮垂下去,吸溜最后两根面条:“没、没有啊。”
乔慎甚至跑到卫生间仔细检查了自己全身上下,一无所获。想到手机可以用自己面部解锁,他又仔细检查手机,但所有私人信息都加了数字密码,陶南屿是看不到的。他甚至检查了自己社交媒体的浏览和点赞记录,没有新东西。
出来时陶南屿已经收拾东西拎包准备离开。俩人坐电梯下楼,乔慎没话找话说:“你妈妈都安置好了吗?”
他问完便觉得不太好。一问这个就像是提醒陶南屿,他曾帮过大忙。
陶良女的骨灰正放在陶南屿住的地方。她打算带母亲回母亲的家乡安葬。直觉让乔慎感到这对母女之间有外人不得知的故事。他压抑住自己询问的冲动,安慰她:“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都会顺利的。”
电梯内部光滑如镜,映出陶南屿平静的脸庞。朦胧的身影让她看起来没那么气势汹汹,浓郁眉眼压抑着情绪。
陶南屿向他道谢。她心情很好,愿意对自己的仇敌露出温柔笑容。
乔慎灵光一闪:“你什么都没做,对吧?”
陶南屿当先走出电梯。
乔慎:“演得不错。”
陶南屿回头,先用目光仔仔细细扫了乔慎一遍,这回换了个阴阳怪气的笑:“你猜?”
乔慎怕是今晚都要为这个问题而失眠了。他想送陶南屿回家,陶南屿走到路边,直接扫了辆共享单车,表示自己住得很近且不需要什么护花使者后,挥手道别。她头也不回,乔慎一直站在路口,直到她身影消失。
这一晚,熟睡的林驭被家中奇特的气味弄醒。
他起身寻觅,发现失眠的乔慎在露台上烤鱿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