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说,王母与碧云自西天归来时,在南天门处碧云为人所伤,现下已去了半条命了。
我嘴里正含着满口糯米圆子,闻言差点没将喷了他满头满脸。这消息委实太让我震惊了。且不说王母西行时派头有多足,便说碧云在天宫的地位在王母心尖尖的位置,这天界又有谁人敢在王母跟前放肆地出手伤人呢。
心底默了一默。这事自然不会是“菩提本无树,宁静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西天众僧。
我挨个将天宫一众大仙小仙推敲了一遍。若说有谁敢惹碧云,天宫里倒也有几个。
玉帝算位最高权最重的一个,这个长辈虽素来威严,但对碧云却也颇疼爱,这事自然不会是他做的。
素闻真与仙君仙法卓绝,深不可测,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这事却也绝不是他做的。我并非质疑真与仙君的胆识。但这几日他分明与我一道,未曾离开天宫半步,碧云的伤又岂会是他所为。
又衡量了几个十分有慧根的仙人,却又一一被排除了。如此一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心跳得很快,脑子也空空的不能思考。
我紧了紧掐着老妖怪衣
袖的手劲,艰涩地问他:“石爷爷,那人,伤碧云的人是谁你、可晓得?”
老妖怪被我捏得痛了,咋咋呼呼嚷起来,“哎哟轻、丫头你轻点,老头子这手臂快被你揪掉了哇。”待瞧了我一眼,怔了怔,蓦然咳了咳别开眼道:“你先松一松手,老头子与你说便是。”
老妖怪喘了口气,声若蚊蝇,支支吾吾道:“据说,是个穿月白衣裳的。”老妖怪皱眉摸了摸脑袋,又补充道:“长得与那新近飞升的叫桃什么,唔,桃修的狐狸十分相像。”我颤了一颤,他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前些日子,那桃修不还与碧云仙子成亲么?虽被那凤凰蛋搅了,这剧情也用不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罢。这传言也忒不靠谱了。”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回他一笑,心底却知怕是真的。
老妖怪老道地拍了拍我的肩,“呐,我晓得你十分震惊。但你也不必太多震惊。这里素来是个以讹传讹的地方,你初到天宫不久,待多待些日子便习惯了……”他白花花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后面的话我却再也听不进了。
他素来谋略远大,今次却为何这般沉不住气,竟与碧云撕破脸
了呢?
为了玉逢春?
摇了摇头,此事恐怕没这般简单。
想了想,便又问老妖怪:“那刺客现在何处?”
老妖怪自说自话正到兴处,此番被我打断面上甚是不满,但见我十分认真,倒也顺着答了我,“听闻被娘娘的红莲业火阵法所伤,现已押至天牢关起来了。”
他不知这千年我与妖孽间的纠葛,一番话八卦中含着局外人的唏嘘感叹,却叫我心头酸得很。红莲业火阵法?他的伤势如何?
我方想问,院外传来一阵悉率轻响,抬头瞧去,只见巨蟒抬着身子缓缓游了过来。它身后,真与仙君立在院门处,却不知站了许久了。
见我望着自己,他只轻轻颔首,步履从容托着一个果盘缓缓行过来。那双漂亮的杏眼中,墨色双瞳不闪不避,似乎只消一眼,便看穿我自已为藏匿得很好的所有想法。
今日正赶上月底,月岚星君照例将月儿放到离凌霄殿最最遥远的残月湾去了,光线并不十分明朗,灯盏稀稀落落挂在院中的迦逻千悲树间,落下一地横斜的疏影。
我叹了一气,回身轻将门扉掩好。
悄声下了屋檐,一脚方迈出院门,却听头顶上
传来真与仙君的嗓音:“你要去何处?”
抬头一望,只见他几缕青丝散落肩头,一腿曲起,如玉身姿斜斜坐在院门的琉璃屋瓦上。他墨色的双瞳隐在暗淡月华中瞧不分明,然那一身规规矩矩的行装却分明告诉我,他一早便知晓我的打算,怕不知等了许久了,此番正是为了守株待我这只傻兔子呢。
我悻悻地撇了撇嘴。真与性子冷漠,待我却很好,许多话他从不言说,在平日相处中却极为体贴,同时,也含着一股隐隐的霸道,许多事,容不得别人拂他的意。
我心下突突跳个不停,他此番若为捉我回去,我怕是跑不掉了。
犹疑了一阵,垂着头弱弱地回他几个字:“睡,睡不着,趁着夜色颇好出来走走。”
眼前蓦然一暗。真与仙君却已从上面跃下来,落到我跟前。他漂亮的双眉微微一挑,“正好,我也睡不着,一道罢。”
语毕,自顾负手朝外行去。
我急得不行。心知今次若与他一道便再难有机会了,遂一面慢吞吞在后头跟着,一面挠头寻什么由头才好。方想到一个,冷不丁却一下撞在一堵温润的肉墙上。我暗骂一声,揉了揉嗓
子正要开口,一只骨节细长的手伸过来阻住我的话。
真与仙君抬起眼皮瞧我,眸子透着一股子了然,他道:“你不必解释,你要去做什么我都晓得”他随手折下一朵迦逻花,凑至鼻尖嗅了嗅,“我只问你一句,不论如何,你非去那里不可么?”
他如此说,是什么意思?欲要拦我?
心下暗暗一惊,又很快镇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