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亭跟着小头目一路经由侧门逃进了净水厂区,走走捡捡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都拖伤带血,一路奔逃。
四周一片漆黑,除却窗口飘进来的莹莹磷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而后面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胳膊上的伤口挣得生疼,肩头还挨了一枪,一路上没敢表露,幸好子弹只是划破衣服擦出一道血口子,他摸黑缠紧伤口没宣扬。
先前与小头目一对一的有利形势已经被打破,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诚然,他们是恨日本人的,只是这恨在性命面前又能维持多久?他可不敢赌。万一另外三人生出用他以命换命的打算,他就腹背受敌了,必须得让他们忌惮或者说认为他是助力而不是拖累。
“不能再这样一路跑下去了,这完全就是在给他们领路,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得被追上。脱力和疲累会让我们失去反抗能力,只能等死。”
“可是不跑他们很快就能追上了,他们手里有枪,碰上就是个死啊。”小喽啰气喘吁吁,坚持要跑。
穆寒亭停下步子,借着磷光瞧见了一旁转轮齿轮等机器部件后头的大水池子,静下来甚至能闻见消毒水的味
道和泥坑等污水特有的臭味。
“你们先走,我殿后。”说完矮身穿过机器进了厂区,靠近水池还有水光反射出来的月光,照在附近的墙上明晃晃的闪动着。
他瞧见了一处控制阀,似乎是连着旁边墙上的电线,角落里有灯的影子。
啪,他推上闸门,噼里啪啦的电流连通,四角的灯亮了三盏,亮如白昼。
两头的脚步声似乎都停了下来,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又拉下闸门,瞬间白亮之后的黑暗更加难忍,一时间让人脑袋都跟着发晕。
“大哥,咱们回去吗?”黑暗里有人开始思考摸黑奔逃的成功几率,“咱们一直这样黑灯瞎火有可能真的就被耗死了。”
两外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头目低声咒骂一句,“回去,他奶奶的跟他们干。”
啪啦,闸门又拉上了,一时间整个厂房亮如白昼,连栖息休眠的蝙蝠都被惊得飞了出来,呼啦啦一片乱撞。
哎哟,跑得快的差点被扑棱一脸。
“抄家伙。”小头目弯腰捡起一把扳手,热血奔涌地嚷嚷着出去,瞧得穆寒亭眼皮直抽,他一把关掉闸门低声喊道,“趴下藏好,等人过来再说。”
两次明灭引得后方追
来的脚步声慢慢变弱,耳朵贴地才能感受到一丝分散状的振动。
一二……穆寒亭数着声音起身拉开闸门,白光刺眼,先出现的两人抬手捂眼睛,蹲在入口的人急不可耐地跳起来对人拍去。
嘭,枪声刺耳,又因为空间的回声效果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头一个抢着拍人的小喽啰横尸当场,子弹穿透眉心,手里的钢管当啷啷几声滚向门口,忽地停下,似被人又给一脚踢回来,当啷着滚到尸体旁边,沾了血再也动弹不得。
“小川……”
穆寒亭一手关灯一手拽着小头目,“冷静一下,现在过去就是送死,跟我来。”
“我……”
穆寒亭没给他发泄悲伤的时间,转身朝里走去,小头目恨恨地咬了咬牙,拍拍旁边将兄弟,脚步放轻跟了过去。
这时只听一阵机器轰鸣声,旁边的几个水池相继开了灯,哗哗的水流声完全遮盖了脚步声,也遮掩了说话声。
闸门往右有一面朝内开的门,穆寒亭带着人钻了进去。
“你们要还想出去,就听我安排。”
“先生,人不见了。”站在出入口的人端着枪扫视了一圈,大声汇报着。
方秋奇站在水池边缘修出来
的台子上,走单杠一般来回走了两趟,才跳下来背着手打量着对面的厂区。
“等着,瓮中捉鳖不会吗?”
“方师爷,我好难受啊,怎么越来越疼了?”陈希文弯腰弓背挪过来。
身上的枪伤是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钻进骨头缝儿的疼,一阵一阵阵阵递进,扯着神经疼得他脑子都跟着钝疼。
从太阳穴到脚底板,每个能动的脉搏都在跳动,甚至盖过了心跳声。他挠了一下心口,苦哈哈地瞧着方秋奇。
“知道这里边是什么吗?”
陈希文摇摇头,“方师爷,我能不能先回去看看伤?”
“那怎么能行,我给你的特效药还没起效果呢?我看是缺水,要不然你下去喝点?”
刺鼻的氯气味儿让他本能地恐惧后退,一瘸一拐着想要抓住水池沿儿,脚脖子被人一把抓住,随后一个倒栽葱扔进池子里。
水不深,奈何淤泥太厚,脑袋扎进去一半,混浊的泥水顺着鼻子耳朵往里灌。他支棱着双手往水里扒拉想要翻身,像受困的鸭子,奈何伤口疼得他束手束脚,鲜血顺着崩开的口子蜿蜒而下,没一会儿脑袋周围全成了黑红色。
“哈哈……你看看他
,真是太好笑了……”开心的笑声响彻厂房,带着残忍的荒唐。
陈希文扑棱着两手终于翻了一下,却直接脸朝下趴进泥水里,正要翻身,从天而降一只扳手,嘭,砸着他的后脑勺把人又拍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