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早经。按佛门寺律,此时应当鸣钟七下,然后住持前来上香——云闲左等右等,没等来住持,倒是等来了另一拨人。
这次的“人”,显然是真的“人”了,因为云闲一眼望去,那拨人面上神情相当不幸福,甚至还有些发白,身上武器都没除下,最主要的是,云闲还看见了熟人。
唐灵国时遇到的那位模仿薛灵秀失败的张鹤严张公子,现在竟也坐在那头之中,看上去面色惨淡,也不知这些天遭到了如何惨无人道的对待。
而带着那拨人的,是个老爷爷。只不过双臂残失,自小臂之下全是空荡荡的,面上满是威严之色。
“……不对啊。”云闲传音道:“我以为这个任务是姨姨留给我的萝卜坑,为什么他也来了,还比我早?”
薛灵秀道:“你再看。”
云闲看过去,悚然一惊。
对面的人群中,不仅有张鹤严这个半步元婴,竟然还有几名修为比他还高的高手,最高的那位修为都快达到出窍期了,看上去是个琴修,但相同的是,每个人精神状态看上去都不大好的样子。
为什么云闲这么说,因为那个琴修的琴竟然是竖着背的。不仅竖着背,她连手持都是竖着拿,很难想象此琴修在战斗中的样子,估摸是拿着古琴弹电吉他。
“风烨,快看,是琴修。”云闲传音道:“还是个出窍期的琴修呢。”
风烨感到了危机:“……云闲,你不会吧,你不会真的嫌弃我吧?我为剑阁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拼了命也要为老云家拿到金铃铛,你不能……”
之前在乾坤城拍卖场时,云闲花了家底买灵草,还向薛灵秀赊了不少钱,成功将乔灵珊和风烨都拉扯到了半步元婴,离渡劫也差不远了。她还觉得自己的小队已经配置豪华,现在看来,真是想得有些太美。
张鹤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瞧见云闲,神色一下子变了。
变化的轨迹十分复杂,从“你怎么也来了?”到“算了来都来了”道“不行不能来”,大殿内一片寂静,在诵经之时不允许交谈,他也没有与云闲传音过,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提笔挥墨,唰唰在面前宣纸上写字。
云闲一抬头,就发现张鹤严举着洁白宣纸,上头两个狂草大字墨迹未干:
“快逃”。
云闲一哽:“…………”
多谢你,张兄。但是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太晚了。
佛像前香炉无风自燃,住持与笑面佛陀都未出现,佛钟悠悠响了七声,老太太颤颤巍巍站在一旁,道:“起身,绕佛唱念佛号。”
两拨人坐的挺远,各自稀稀拉拉起身,五人跟着祁执业,自右而行,尚未走出两步,那老太太就道:“反了!”
顺时针,何来反了?祁执业眉头一蹙,看向另一头,果然,张鹤严众人的方向一开始便是逆时针。
他调整方向,绕了几圈后,便重回到蒲团上。
那头人开始叽里咕噜诵早经:“离相寂灭分,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
也不知念了几天了,还是念的开头,就跟背英语单词开头永远是啊板凳一样,实在很没趣味。见老奶奶老爷爷虎视眈眈地守在一边,云闲也只能深吸一口气,跟着念:“离相寂灭分……”
只是诵经,也能观出众人的性格差异了。
云闲坐的歪七扭八,时不时动弹两下;乔灵珊则是满脸认真,一边读一边还在揣摩经中真意;风烨还在担心自己会被琴修取代,愁眉苦脸;姬融雪好像也很认真?不,她在睁着眼睛睡觉;薛灵秀端坐,脊背挺直,唇齿轻启,虽然很不耐,但表面丝毫不显。与他正好对比的便是祁执业了,他心中很不耐,表面也很不耐,竟然连嘴都懒得张一张。
他原本出佛门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听经,怎料到任务又和佛门梦幻联动,现在是不听也得听了,难受得相当暴躁,只想夺门而出。
老奶奶见众人诵经,慈祥点头,一副满意模样,竟然还要点名提问:
“张小友,你来回答一下,何为佛,何为人?佛与人之间有何不同?”
张鹤严站起身,双手合十,麻木背诵道:“佛是已开悟之人,人是未开悟之佛。只要守心,不犯戒错,便能成佛。”
云闲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反正她听谁辩论都觉得很有些道理,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底下冷笑一声。
众人:“……”
祁道友,稍微克制一下。知道你很不赞同,但是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这样。实在是太没礼貌。
老奶奶神情一滞,左右扫视,在诵经声中,竟是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插嘴,只能按捺下,又慈祥道:“正如张小友所说。我们要诚心修炼,就必须断却一切非必要之念想。只有内心足够澄澈,方能修佛……”
“哼。”
“佛门,是所有门派中最为庄重的,承载着重担,所以各位施主之后更是要克己复礼,全心全意清修……”
“呵。”
“要将一切包括自身都奉献给佛陀,方能登至极乐,得到真正幸福……”
“哈。”
“…………”
老奶奶慈祥的笑脸垂下,逐渐皲裂,再度抬头,横眉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