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时,林子葵就靠在马车角落里,锁眉想事情,兴许是在思念,也兴许是在忧虑国家。平坦时,就起来写些什么东西。
宇文煜偷偷看了会儿,发现他写的是新科举制度,在旧制上加以改良,补了许多漏洞。
一看见科举二字,宇文煜就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林大人取中状元前,前礼部尚书庞大人为了让他儿子中会元,故意将你的试卷落卷了。”
林子葵抬起头来。
他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萧复惩治了考官舞弊!
“我皇父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不对劲,兴许是礼部有人向他告密吧,就喊来一堆翰林,与他一同重新阅卷,阅了整整五千张吧!某位翰林学士才发现林大人你这颗遗落的明珠,当场起身道,此子才华横溢,该当会元!那段时间啊,我皇父眼睛都因为阅卷而熬得通红,还将你的考卷,让人抄录,分发给了我们兄弟几个,让我们都看看。林大人,我可是仔仔细细阅读了好几遍的。”
林子葵怔然,他并不知道此事。
原来照凌,真以自己的文章为骄傲。
宇文煜为套近乎,没有多少架子,毕竟林子葵是得宠的二品巡抚,眼看着只有个臭脸的护卫,地位比自己低,可这护卫看着比自己拽多了!
发现他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后,宇文煜就不敢随意使唤人了。
越接近山西地界,就越寸步难行。
日夜兼程,六日后,马车到了悬崖上,就下不去了。
林子葵从马车上下来,站在悬崖边上,看见底下被冲垮的城镇,人像蚂蚁一样模糊不清,有的站在树上呼救,有的横躺着,分不清是死了还是活着。
林子葵脸色霎时苍白了。
宇文煜看见此景也不免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这洪水,到底是怎么来的!都到河南了!”
“连着一个多月下雨,河水暴涨起来,从山西泄洪下来的。”元庆叹口气,把马缰解了下来,“殿下,林大人,走吧,我们先去晋阳,和肖大人会合。”
林子葵摇头:“我们来晚了,洪水都到汝宁,我们先下去,到河南布政司,阻止洪水继续往下蔓延。”
路途中央遇上逃难的难民,看见他们一身整洁干净,竟然还牵着一匹马!难民盯着他们的目光就如饿狼般。
将身上的食物分了一些走,林子葵询问:“老乡,你们是哪里人士。”
“荥阳过来的。”
林子葵听得半懂:“荥阳现在什么情况?”
“你们不知道,不知道还敢来河南?!”
元庆用了一口山西话:“我们是来投奔亲戚的,路过才知道这件事,我家爹娘还在山西,赶着回去救爹娘的!”
难民狼吞虎咽着林子葵给的干粮,含混不清道:“哦……看你们心善,我奉劝你们还是别去了。山西被冲下来的死人,比王屋山还高!”
林子葵给他指了方向,让他往淮南去,说:“淮南府在救济灾民,老乡,你一直往这边走。”路过淮南时,林子葵已经下令了淮南府在城外修建难民营。
这难民在他们走远后,还死死盯着他们的后背,目光让宇文煜背后汗毛竖立,林子葵当机立断道:“我们也得换上难民的衣裳,不然太过扎眼。”
宇文煜:“什么!要换成那样?!”
林子葵:“是的,殿下,谁也不知道饿极了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几分人性。”
“……那好吧。”
几人换上难民衣裳,看见一路人怨声载道,死人无数。可他们还牵着一匹马,依旧惹人注目。
林子葵问了不少人,还听说了一种不知道从哪传来的说法。
“老天爷降暴雨,是上天不满新君登基,有违天意!只有换了皇帝,洪水才会消失……”
这样说的人还不在少数,可追究其说法源头,竟然无处可寻。
林子葵:“这种话,一定是有人刻意传谣才会如此,既得利益者,便是传谣者,藩王和外邦皆有可能。”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赵王,人心本就不稳,天意在此,干脆让小皇帝失去人心。
很快,林子葵就了解到,河南的受灾,更多的是农田粮仓被淹,百姓缺粮所致。
林子葵说:“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只有一匹马,元庆,你先行去河南布政司,查找存粮下落,先开仓放粮,我们随后就到!”
元庆想起主子对自己的嘱托:“林大人,你随我一起骑马去,我不放心你在后面走,万一失散,就麻烦了。”
宇文煜:“?”
陈统领不是来保护自己的吗?
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宇文煜:“大统领,让我跟你先去吧。”
林子葵点头:“让殿下随你一起吧,我和金樽殿后。”
元庆却非常坚定,眉眼定定道:“不行,让金樽护着殿下,属下要护着你,林大人先行随我去布政司。”
宇文煜张了张嘴。
那自己呢?
林子葵想了想,上了马,他没有跟共乘一骑过。
元庆也很拘谨:“公子,得罪了。”
林子葵:“无碍。”
一条胳膊猛地一拽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