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庄的人全被惊住了, 纷纷朝声响处而去。
李承乾赶到之时,但见屋室房顶坍塌,门窗掉落, 室内更是狼藉一片。大师兄与小师侄站在其中,浑身脏污,一个额头流着血, 一个手臂被砸伤, 凄凄惨惨。
孙思邈表情严肃:“说了多少次, 小心小心,你怎么就记不住。”
小弟子缩了缩脖子:“师祖,这回不是师父。是……是我。我不小心加多了硝石。”
孙思邈瞪了他一眼,继续骂大师兄:“徒弟失误也是你的错,你不是在旁边看着吗?看着也能失误,不是你的错,谁的错?”
大师兄低着头不说话, 等孙思邈骂完了,才舔着脸认错赔罪。师兄师姐纷纷出来打圆场, 孙思邈勉强作罢。生气归生气, 但到底是自己的徒子徒孙,终归是疼惜的。待训斥完毕, 又让人取来药箱亲自给二人诊治上药。
李承乾蹲在炸毁的丹炉边, 沉默不语。
大师兄承袭的是师父的丹道,这点他清楚。最开始他以为是电视剧那种,类似徐福江充的存在, 后来才知道不是,大师兄学的是正经丹药,以药为主, 能治病救人的。
李承乾也听说过大师兄偶会炸炉,但亲身体会还是第一回。从前他没觉得如何,但现在他仔细想想,梦里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似乎最初就是道士炼丹时发现的,甚至梦里制作火药的方法是师父发明的!
李承乾双眼大亮,腾一下跑过去:“丹炉会炸是因为放多了硝石?”
大师兄没察觉他的心思,眼皮都没抬,点点头:“是啊。”
“那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调整比例,让爆炸的威力再大些;或者尝试用什么方法,让它会炸却又不会马上炸,可以存留下来,等待合适的机会引爆?”
大师兄顿住。
孙思邈大惊:“你是想有目的地去制造此等武器。”
“武器?”大师兄睁大眼睛,看向被炸毁的丹炉,转而不可置信般看向李承乾,“你你你……不过就是炸了一炉药,你是怎么想到这上头来的?”
李承乾有点懵,这话说的。这都炸了,不是很自然想到火药爆炸?还要怎么想?
大师兄哑然,尴尬摸了摸鼻子,他觉得他就想不到,他只想到自己这炉丹药废了。啧。
他瞄了孙思邈一眼,咳嗽一声,又说:“你可知道若这种东西做出来会有何种后果?”
李承乾愣了片刻,恍惚明白过来:“大师兄是担心此物威力远胜刀兵,一旦出世,会引得生灵涂炭?”
大师兄以沉默回应。
李承乾指了指炸废的丹炉:“请问师兄,此等炼炉之法取自何处?可是自创?”
“不是。此是魏晋《正统道藏》所书十六水法,天下诸多从道人士都如此炼丹。”
“那除师兄外,可还有旁人炸炉?”
大师兄轻笑:“自然。是否炸炉主要在于硝石的用量,稍有不慎便会出错。因而炸炉之事常有。”
“既然炸炉之事常有,那么耳闻或眼观炸炉之事者也常有。师兄以为世间唯有我会想到以此为器吗?”
大师兄顿住,这显然不可能。他想不到是因为他的心思全放在丹药上,旁人可不会如此。今日李承乾能想到,他日自然也有别人能想到。
“既然总归有人会想到,我们为什么不做那个想在前头的呢?”李承乾勾唇,“还是大师兄觉得阿耶是好大喜功之辈?”
大师兄愣愣闭嘴。这话有指摘圣人之嫌,让他怎么答?
“阿耶不是。阿耶征战良多,戎马十余年,是因为天下有战事需要他征伐,而非他想要征伐。若江山稳固,海晏河清,阿耶又何需起战事?师兄,阿耶不是不顾百姓死活,只求自身**的帝王。”
大师兄轻笑点头。他知道,当今圣人不是,而太子亦不会是。
“师兄觉得此器若成,远胜刀兵。可曾想过世间第一件刀兵利刃出世之时是何等情况?孟子里有一篇《寡人之于国也》,里头说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
“可这真的是兵器之过吗?不是,是人患。兵器没有错,它落在坏人的手里是行恶的工具,落在好人的手里亦是自卫与救人的资本。我只是想用它守护大唐。
“如今的大唐看似祥和,却仍有内忧外患。我知道若想要大唐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必须将这些忧患去除。我不希望突厥二十万大军兵临渭水,危及京师的场面再次出现。
“世人都说天佑大唐,派神鸟奇兵相助。但说句实话,我们都知这种事情有一没有二。若突厥再来一次,我们不会再有这个幸运,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北方:“突厥南侵大唐之心从来未死。便是盘踞东北的高句丽现今明面上对我们的态度还算恭敬,但他们当真心悦诚服吗?
“如果我们手中有这样一份神器,就能花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就能减少许多将士的牺牲,挽救将士背后的无数家庭,护住境内万万子民。
“当然,我也知道这或许会给他国将士与百姓带来灾难,但我做不到如此高尚,做不到在我国居危、我们的将士面临生死、我们的百姓可能迎来战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