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勾唇:“书信不在我身上,藏在道观大殿前方香炉的香灰之下。”
不必李渊发话,钱九陇给了身旁侍卫一个眼色,没多久,侍卫回来,递上一封沾着香灰的信,信上确实写了命令芸娘对李承乾出手之事。
信在李渊李世民手中过了一圈,由李渊做主递给了李建成。
是他的字迹,但李建成不怒反喜。
“父皇该知道儿子会的字体不只一种,信上用的是儿子平日书写奏章或改阅批文的字体,但这种字体儿子私下并不用。”
李渊点头,这点他知道,李世民也知道。
芸娘一愣,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李建成继续道:“再有,儿子身边并非无一人可用,若真要传信,也犯不着自己亲笔,留下这等铁证。交于旁人不好吗?或是在言语间信纸上定个隐秘些的暗号,不比以字迹确认要强?更重要的一点。”
李建成看向芸娘:“若你真是我的人,忠心于我,看完信会直接烧掉,不会偷偷藏下。”
芸娘眸光忽明忽暗,转而抬起头:“是我们算错了,没想到你私下用的字迹与平日奏本批文不同。”
众人皆愣,这么快便承认了?
李渊李世民俱是惊疑,唯独李建成心中更为骇然。若芸娘继续狡辩,他自有法子一步步戳破,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直接认下。如此干脆,非但不能让人取信,还会给人一种会否是在故意以不可能来掩盖可能之感。
他所说疑点可以是漏洞,也可以是用来洗清自己而提前安排的伏笔。
李建成绷紧心弦,此女不简单。
她此举一出,自己再发现任何破绽也不便出口了。
双方胶着之际,钱九陇上前提醒李渊:“小郎君被他们抓走数日,那几日天天同他们呆在一处,会否知道些什么?”
李渊恍然想到这点,是啊,承乾已经救回来,他们光顾着询问承乾的安危,还没来记得询问这点,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李世民便道:“承乾不过五岁,又受惊过度,能知晓什么?他被折腾了好些时日,身心疲惫,已经歇下了。”
李建成蹙眉,什么意思?不许李承乾出面揭露真相?老二你就算想借此事定死我的罪名,这等手段是不是也做得太显眼了点?
李渊目光深沉,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然而李世民面色如常,坐立不动,一副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的表情。反正受冤屈的人又不是他,为这点破事去打扰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把一个五岁的孩子拉下水,呵呵。
他很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以他与李建成的关系,双方子女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但他私心里仍旧不太希望承乾被扯入旋涡,至少现在不能。他才五岁啊,还刚刚历经一场生死。
然而,世事并不如他所愿。
吱呀——
房门打开一条缝,钻出个小脑袋:“阿翁是要找我吗?”
李世民:……兔崽子是来打我脸的吧,我话刚说出口!
李世民青筋直跳,上前将他拎进来:“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你何时学会偷听了!”
“哪有鬼鬼祟祟,我明明是光明正大走过来的。而且道观就这么点大,又没什么隔音设施,你们声音也不小,我在外面就听见了,用得着偷听吗?”
李承乾气呼呼跑到李渊身边,“阿翁,阿耶又冤枉我。”
李世民吹胡子瞪眼:“你不是说要歇觉吗?跑到这里来作甚!回去!”
李承乾眼珠骨碌碌乱转,他确实是借歇觉的理由把人都支开来弄系统土豆的,但是他不能示弱于人。
他叉腰:“是啊,我都快睡着了,你们又是骂人又是摔东西的,吵得我不得安宁,搅了我的好梦,我不得过来看看。你们这么闹腾,搞得我没法睡,还好意思说!”
李世民:……
众人:……
你可真是理直气壮。
李承乾哼哼,就理直气壮怎么地。
既骂人且摔了东西的李渊讪讪摸了摸鼻子,将李承乾抱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咳两声将这个话题揭过去,顺势询问:“你被他们关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譬如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抓你做什么,是否有人指使?”
李承乾点头,指了指芸娘:“地窖环境不好,还有老鼠。我害怕,求了他们一回。她跟我说除了地窖没地方安置我,让我忍忍,别怪他们。他们不过奉命行事,让我要怪就怪太子伯父。是太子伯父让她们干的。”
全场俱静。李建成面色大白,身形不受控制的微微晃了晃。芸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笑意。
“不过我觉得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一句峰回路转。
芸娘:……笑容凝滞。
众人:……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