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 藤木相原如今已经年近半百,但当绵星绮月报出自己的名字后, 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儒雅医生仔细端详着本次预约问诊的年轻女士, 目光在她茶红色的眼眸上多做停留,神情一阵恍惚。
“是……绮月?”
绮月没想到藤木相原竟然还记得她,她瞬间就遗弃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改为做出疑惑迟疑的样子:“您认得我?”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藤木相原看起来很高兴, 眼角眉梢的笑纹不断加深,“你父母早年间开过私人医院吧?我是你父亲的助理, 你那时一放学就会到医院里来等爸爸妈妈下班, 我们经常见面,有印象吗?”
绮月假作思考,不确定地道:“您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没事, 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呢,想不起来也很正常。”藤木相原宽慰道,主动给绮月倒了杯水。
绮月连忙起身接过。
她很少跟父母一辈的人打交道, 但长辈喜爱的性格无非是礼貌懂事、乖巧伶俐等等这一类, 绮月便往这些方面表现, 很快就让藤木相原打开了话匣子。
已是中年的医生充满回忆得叹了口气, 感叹道:“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父母还好吗?当时绵星医生说有大公司招揽他, 正好那一阵子医院经营不善, 他便想关了医院,和你母亲一起入职那家公司。你们一家走得也太匆忙, 给绵星医生打电话也时常不接, 后来干脆就联系不上了。”
说到最后, 藤木相原的语气多少带上了点抱怨,可见当年他和绵星夫妇的关系确实不错。
绮月面带微笑,认真倾听,偶尔应答两句,被问及父母是否安好,她声音轻柔地道:“爸妈前几年做研究累着了,身体也不大好,索性就辞职环游世界去了,我现在也经常联系不上人呢。”
藤木相原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这两个人……不过这种,确实是你父亲能做出来的。”
“是吗?”绮月本是随口一说,闻言有些惊讶,记忆中的父亲对她和母亲一直是温和宠溺的。
藤木相原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着道:“对待家人当然跟对待外人不一样。绵星看着随和,实际上做事雷厉风行,相当干脆,最初选择自己开医院,也是因为不能接受在其他医院的……啊,说得多了,那都是些陈旧往事。总之,你父亲可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呢。”
绮月懵懂地点头,也没追问。
或许父亲年轻时是遭遇了不公正待遇,或者是发现了医院的其他黑幕……在几十年前,社会发展达不到一定程度,类似的事在各行各业层出不穷。藤木相原不提,无非是就像他说的,都是些陈旧过往,是时代的无奈,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对了,绮月来这里是……”聊了半天,藤木相原后知后觉想起现在是诊疗时间,他懊恼地拍拍头,连忙问绮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怪我,把正事忘了。”
“不怪您,我也很想知道爸妈以前的故事。”对绮月来说,能更多得了解有关父母的信息才是正事,她对自己的到来一笔带过,“最近睡得不好,心脏有些不舒服,赶上来群马县出差,索性就来医院检查一下。”
“心脏不舒服可不是小事,不过你年轻,应该没有大碍。”藤木相原习惯性得说出安慰病患的话,又追问了些细节问题,嘱咐道,“没有大问题,症状不重,尽量用运动和食疗来改善睡眠,这样还睡不好的话,再来医院开药,毕竟总吃安眠药会有依赖作用。嗯,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再做一些检验看看。”
“有您确诊,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绮月浅浅恭维了一句,再次将话题不动声色得引导回来,“您这么负责任,又有耐心,真遗憾我想不起您和我父亲共事时候的事了。”
“哈哈哈这有什么遗憾的!”
好话谁不爱听,面对旧友知礼伶俐的女儿,藤木相原丝毫没有戒心,很开心得跟绮月分享过去在绵星私人医院的经历。
绮月由此渐渐补全了一些儿时模糊的记忆,并对父母加入黑衣组织的时间有了更精准的定位。
只可惜藤木相原只知道招揽绵星夫妇是家“大公司”,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公司,也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招揽的——倒也是,藤木相原要是窥到组织一星半点的踪影,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在大脑中独自回忆,和把事情说出口讲给别人听,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在有人捧场并隐晦给予提示下,藤木相原想起了过往的更多细节,本该被遗忘的点也变得越来越显眼,直到不可忽视。
“哦对,我想起来一件事……”
但藤木相原话未说完,放置在办公桌上的医院内线座机先响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医院的事更重要,万一是有什么急诊病人需要会诊呢?
藤木相原当即咽下要说的话,歉意得向绮月示意,迅速接起电话:“这里是藤木。”
而绮月则是偏过头去假意观察诊疗室的绿植,以示礼貌,准备等对方忙完再行询问。
她潜意识里觉得,刚才藤木相原要说的话才是今天这场会面的重中之重。
然而就在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