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站在射击靶前游神。
虽然她已经将前世的苏格兰威士忌和如今的诸伏景光分开,但这不代表曾经的死亡对她已经没有影响了。
恰恰相反。
重生回来后,自她从朗姆手里接下卧底任务,到她真正进入警校,这中间其实有半年的时间——公务员考试也不是说考就考的。
半年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以冷静地思考自己的未来和复仇计划,可以冷静地面对朗姆以及组织里的人,可以不因冲动而无畏送死……可她还是在看见诸伏景光的那一刻,就陷入了前世死亡带来的阴影中。
毕竟那些钻心的疼痛、血液流失带来的冰冷感,都是那样真实,即便她大脑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不要想”,但身体还是诚实地表露出抗拒的情绪。
最直白的隐患就是,她根本无法拿枪。
枪口瞄向靶心,眼前却是一片血色,耳鸣和眩晕一同袭击大脑,让她什么都看不清,像一台坏掉的、不停闪烁红灯警告的显示器,只会机械地扣动扳机。
迄今为止的射击课,她都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和肌肉记忆,调整自己在靶前的站位,然后略去瞄准这一步,直接举枪射击,整个过程几乎等同于盲打。
也好在教官没让他们打移动靶,不然她直接歇菜。
今天的射击课有随堂测试。
发完装备后,鬼塚教官开始公布测试规则:“射击测试一共四轮,一轮五发,取最好的两轮成绩相加作为最终成绩,低于70分的视为不合格。都给我认真起来!”
说完,他来到绮月身后。
“绵星。”
“是?”
鬼塚教官抱着手臂,一双虎目严肃地看着他们班的优秀女警,平心而论,绵星绮月的射击成绩不算差,射击姿势也没问题,开枪时果断迅速,能看出是在背后下了苦功夫的。如果不是他观察了好几节课,也不会发现她的问题。
教官不说话,绮月心有所感,手心慢慢浸出了一层的汗。
老实说,她不确定她的异样能不能瞒过一名老警察的眼睛,之前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混在全班几十个人中也不是很显眼。
但现在看教官一言不发的样子……
“绵星。”
“是。”
鬼塚教官又叫了一遍绮月的名字,绮月已经能感觉到周围同学若有似无投来的视线,她应答的声音混在“砰砰砰”的射击声中是那样轻,也掩盖了只有自己能察觉的颤抖。
然而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
“这次测试我不要求你速度,你每一枪瞄准了再开。”鬼塚教官终于说出了他的要求,浑厚的声音砸在绮月耳边,嗡嗡作响,“听清楚了,是瞄准了再射击。”
“……”绮月咬着腮边的软肉,她还是没瞒过教官的眼睛。
“别有压力。”或许是看她太紧张了,鬼塚教官摘下帽子,缓了语气道,“你的射击成绩的确不差,但绵星,我们现在是在打靶子,你可以不瞄准,闭着眼打都行;但如果未来需要你对着人开枪,你还有信心盲狙吗?”
她没有。
她的枪法是琴酒教的不假,但她实际开枪的次数很少,也没杀过人。
更别提什么盲狙了,到那种地步,她根本开不了枪。
绮月知道答案,也因此更没法回答教官。
“盲狙?”略带惊讶的声音冲散了她和教官无声的氛围。
绮月想看看是谁,然而身体僵硬到只有眼球微微动了一下,看到一缕浅金色的碎发。
“哦,降谷,你已经打完了?”虽是问话,鬼塚教官却毫不意外,打从第一次试枪他就知道了降谷零的天赋,“正好,你来教教绵星。”
降谷零看了眼旁边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警,语气中的疑惑恰到好处:“教什么?”
“教她瞄准。对了,留下两轮让她自己射击,算作成绩。”
鬼塚教官说完就走,降谷零茫然了一下,瞄准怎么教?要是打不准他还能看看哪里有问题,瞄准……眼睛-准星-靶心三点一线,这不是有眼就行了吗?
他只好回头问绮月:“你瞄准怎么了?教官刚才说的盲狙又是什么意思?”
“……”绮月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就是不用眼睛的意思。”
说着,她自顾自地拿起枪,按照往常的样子打了两轮。
“绵星?”此时降谷零已经看出了问题,他惊愕地看着绵星绮月,“你……”
刚才那十发加起来有用五秒钟吗?
这的确是不用眼睛、也没法用眼睛的打法。
打得好,那纯粹是利用肌肉记忆;打不好,就是乱打一气,浪费子弹。
绮月没管降谷零如何想,她试着用眼睛去看靶心,努力屏蔽掉眼前那片血色,甚至调整姿势用两只手持枪……
“你在发抖。”
身后凑近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青年沉声说话的同时,枪身覆上第三只手,干燥滚烫的温度从深色皮肤中散发出来,这才显出她手的冰凉来。
对方强行稳固住了她不停颤抖的手腕,绮月以为他要带自己扣动扳机,然而他只是将枪从她僵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