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仅有寒星三两颗,寂寥清冷。
摘星台上亦是空落落的,只有三道身影伫立在上面,其余宫人禁军都退至阶梯下,在料峭春风里噤若寒蝉。
“陛下刚喝了药就吹了这许久风,仔细头疾又要加重了。”赵方把团龙厚锦披风从小内官手里取过来,亲自为皇帝披在身上。
“朕在殿内实在闷得难受,出来吹一下风,反倒觉得好了许多。”明淳帝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喝下去的苦药都发散出去。
赵方作为最得皇帝信任的近臣,也是最懂皇帝心思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什么时候该顺着皇帝的话说,如今这个时候,皇帝屏退左右,独上高台,除了因病带来的烦闷,还有就心里压着的忧思。
“陛下勤民听政,宵衣旰食,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更要保重龙体,若因一两个跳梁小丑就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明淳帝转过头,笑着指着赵方道:“也就你敢说他们是跳梁小丑了。”
赵方连忙恭恭敬敬地敛手低头,口里道;“奴婢知罪。”
明淳帝挥挥手,“怪不得你。”
两人正说着话,天边忽然亮了起来,两人不由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数盏灯被晚风吹来,明暗闪烁,瞧着已经快烧到了尽头,却还在往上攀升。
“何人在宫禁之中放灯?”皇帝眉头一拧。
赵方见那几盏近在眼前的四方纸灯道:“陛下,这似乎是孔明灯。”
摘星台建得极高,因而那些孔明灯升至上空,几乎就要飘到眼前。
“孔明灯?让人射下来看看是何人所放。”
皇帝一声令下,小内官立刻转身去找禁军的人去射灯。
过了一刻钟,才禁军把射下来的孔明灯带了上来,共有三盏,其中两盏灯纸面上还带有字迹。
赵方把那两盏捡出来,捧给皇帝面前时略扫了眼上面的字。
“陛下,这字迹瞧着像是秦王殿下的。”
“策儿?”明淳帝一惊,抖了抖袖,伸手接过来,小内官把羊角灯提高,方便皇帝就着灯光辨认。
当初太子启蒙练字的时候,一张桌案就摆在皇帝书案的边上,皇帝审阅奏章,与朝臣论事,小太子就在一边练字。
可以说对于太子的字迹,皇帝最是清楚不过,绝不会认错。
“不错,这就是策儿的字迹。”
赵方不动神色打量皇帝的神色,“秦王殿下可见还是挂念着陛下,得知陛下头疾发作,心下担忧,又不得面见,这才放了这孔明灯给陛下祈福,奴婢就知道,这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赵方有意想要劝皇帝,但明淳帝还没消气。
“你当是朕愿意如此待他?分明是他咄咄逼人!”皇帝刚刚和缓的脸色又变得极差。
赵方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皇帝往旁边踱了几步,想起从前,“朕是怀疑过,可后来仔细想了一下,若策儿真是她心上人的野种,阿燕怎会对他弃之不理?他小的时候若非朕上了心,他都挺不过五岁那年那场大病,哪能让他如今长硬了翅膀,学会和朕作对!”
当初四皇子的出生就遭受了不少非议,皇太后更是质疑起他的血脉,皇帝力排众议立他为皇太子才平复了一场纷争。
无论对曾经的陈皇后还是曾经的皇太子,明淳帝都是偏爱有加。
赵方没有被皇帝的厉色吓住,反而继续宽慰:“秦王与陛下政见不同,这要怪还是怪张阁老教的,陛下又何必和与秦王置气?”
皇帝哼了一声,“张翊再不好,他是外人,朕最多就让他禁足几个月,罚些俸禄,可是太子他是朕的亲儿子,竟敢直接攻讦朕的政令,这还没轮到他做皇帝,就要骑在朕头上,何其可恶!”
“就连阿燕都给他气病了,放着皇后不当要去做姑子,大旻可还没出过宁可当姑子也不肯做皇后的人!”
皇帝越想越气,直接把孔明灯摔进赵方怀里。
赵方不敢多言。
当初皇后如何进宫的,皇帝心里清楚,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位的心里始终有一人,也怨不得什么。
更何况皇后与秦王这事,更怪不到秦王头上。
要说皇后生子时,正值帝后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太子刚生下就给抱到贵妃宫里养了半年,皇后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就变得复杂。
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升了上来,被风吹到一块,相互间撞得火光颤颤。
数量之多,让人应接不暇。
赵方趁机道:“民间说,放九十九盏孔明灯以表诚心,上达天听,就能如愿以偿,秦王殿下这是用了心的。”
皇帝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
过了须臾,才舒出一口气,“策儿的王妃余氏在閬园可还好?”
赵方赶紧回答:“好着呢,奴婢派人看过,殿下与王妃都是一屋安寝。”
“哼,朕知道他就是比旁人更挑剔一些,太医诊过多少次都说没有病。”皇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遗憾道:“这竖子要是祥儿一半重美色,这会儿子都该满周岁了吧?”
赵方听到皇帝这个松动了的语气,就知道他对秦王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当初秦王自断后路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