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长谈结束,秦霄与商鞅来到关押公叔痤、太子申的牢房外。
军营简陋,哪来的时间精力专门去打造正儿八经的牢狱?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两间木屋,门口排了士兵看管罢了。
命人打开房门,秦霄第一句话便是:“丞相,你和太子可以回国了。”
公叔痤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立即睁开眼睛,待看到秦霄身旁的商鞅,才露出了然的神色。
“丞相大人。”
商鞅先是对公叔痤行礼,而后又看向秦霄,低声问道:“大人,是否可以让在下和丞相单独说几句话?”
秦霄盯着商鞅看了看,见后者面无异色,神情坦然,便点头道:“不要太久,我在外边等你。”
待秦霄离开,公叔痤看了商鞅一眼。
结合之前秦霄对自己开出的条件,不难猜出,商鞅和秦霄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这不禁让公叔痤感到好奇。
以公叔痤对商鞅的了解,他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投于自己门下,也是为了前途。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投效于一个秦国将军?
在公叔痤看来,别说一个将军,就算是秦国,对商鞅而言,格局也显得小了些。
难道,这商鞅为了救自己脱困,竟肯拿自己的前程来交换吗?
公叔痤心中疑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明知故问道:“鞅,你答应了那秦将什么条件?”
“学生正要向丞相大人请辞,依照约定,丞相大人归国之后,学生便要在秦霄大人手下做事了。”
商鞅一语带过自己和秦霄之间的约定,转移话题道:“丞相大人,此番归国,朝堂凶险,必然有人要向大人问责,不知丞相大人可有打算?”
公叔痤本来还想多问问商鞅和秦霄的约定。
但听到这番话,注意力却是立刻被转移。
这次大败而归,在朝堂之中,必然要有人为此负责的。
河西大军这种二线部队不提,单单魏武卒,战损就高达十几万。
如此惨重的损失,自李悝、吴起变法以来,还是第一次。
这可不是随便找个小角色背锅就能糊弄过去的。
能背负得起这般责任的,只有公叔痤、太子申这两名主将。
表面上看,似乎可以将责任推脱到太子申头上。
但要真这么做,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太子,未来迟早是要继承大统的。
这样的人身上怎么能有污点?
算来算去,要背黑锅的人,只能是公叔痤自己。
若是公叔痤在朝堂中一言九鼎,那倒也还罢了。
一场大败的污点,虽然对名誉、利益都有所损害,却也不至于承担不起。
但偏偏,在魏国朝堂之上,却还有庞涓这么个政敌在。
若是庞涓落井下石,对公叔痤来说,无疑是要遭遇灭顶之灾。
公叔痤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战败被俘,以此时的风气,未必会被杀。
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一死而已。
但若是政斗失败,则可能祸及全家。
公叔痤沉默片刻,问道:“你有何建议?”
“学生有上中下三策。”
商鞅胸有成竹,朗声道:“这上策,对外,割地、求和,请秦军退兵。对内,整顿吏治,励精图治,恢复实力,待数年之后,再择机与秦决一死战。只是,这数年期间,丞相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身为丞相府上的中庶子,商鞅很了解魏国国内的情况,知道以公叔痤的地位,若是肯割舍大量的利益,是能够在庞涓的落井下石之下,保住性命的。
站在魏国的立场上,如今这一仗,打,肯定是打不赢。
若要保存实力,割地求和是最好的选择。
而后在暗中积蓄实力,等到力量恢复,再进行反攻。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公叔痤原本就很艰难的局面,会变得更加难受,甚至可能丢掉丞相之位。
若是一个应对不好,身败名裂,也不是不可能。
公叔痤沉吟片刻,摇头道:“让老夫卖国求存,这不可能。”
他未必是不明白商鞅的深意,但眼下的局面已经够严峻了,公叔痤不可能将赌注放到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去。
说白了,公叔痤只是魏国的丞相,而不是魏王。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和名声。
这条路,对魏国最为有利,但对公叔痤本人来讲,却未必是好事。
“既如此,这上策不提也罢。”商鞅并不意外,继续说道:“至于这中策,丞相大人可向大王请罪,辞去丞相之职,急流勇退。庞涓早年暗害孙膑,已使得他声名狼藉,如今,丞相若是退出朝堂,为他自己的名声考虑,庞涓必不会继续落井下石,如此,大人虽失去权势,却仍可保富贵。来日太子申上位,必记得大人此番恩情。”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既然注定是要背黑锅的。
那干脆就背到底,给太子申卖个好,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现在的魏王,虽然才步入壮年,但迟早也会有太子继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