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按照辈分来算是谢浣儿的舅母,虽然没能看着这孩子长大,但想到早逝的小姑子,也难免对即将出嫁的小姑娘带了几分怜惜。
她虔诚地净了手,又接过谢文茵递来的篦子,缓缓替谢浣儿梳通身后的长发。
此前司夫人虽然上有父母,下有子嗣,但却鲜少给人做全福人,谢浣儿知道这一次是借了谢文茵的人情,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谢文茵回她一个不必多言的眼神。
司夫人将谢浣儿乌黑微硬的长发捧在掌心,低声念叨。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这是一个长辈能给晚辈的最大祝福,谢浣儿隐约有泪盈于睫。
陆夭在这个时候回到屋子,见还在念祝词,于是悄悄将谢文茵叫出来。
“静王可能选在今日逼宫,消息刚刚接到,现在还不能确定,今日送嫁我们得提防些,你也稍微警醒点。”
谢文茵之前已经听司寇提过这件事,所以倒也不是很紧张。
“他手头那点兵就敢闯皇宫,难不成是想送死?”
陆夭抚了抚肚子,冷笑道。
“他自然不会想送死,之所以选在今日郡主成婚,是因为你三哥和宋将军都来了这边,宫内守备空隙,这个机会百年难求。他只要直奔正宫,在让人把皇子后妃们都扣住,软禁起来,再逼启献帝下诏书,传位于他,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自然再不用怕外面有人再来反他。”说着瞥了眼屋内,压低声音道,“到时候咱们就都成了乱臣贼子,想翻身都难。”
“也是,他若成了皇帝,宋家一门忠烈,自然不会弑君反叛。”谢文茵细想之下也有些紧张,“那如今怎么办?让三哥下令调动郊外的军队围剿么?”
陆夭微微摇头。
“犯不上,人家眼下又没怎么样,你三哥也想看看,他能闯到哪一步。”
谢文茵跟宁王相处多年,差不多知道三哥是个什么性子,忍不住劝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是不是先明哲保身?”她看一眼里面一无所知的谢浣儿,“一辈子只有一次,何必让她遗憾呢?”
陆夭轻笑,拍拍谢文茵的手背。
“放心吧,浣儿的婚事不会受影响,该担心的是皇宫里不擅教子的那位,一个两个儿子都如此出息,不是弑父就是弑君。”
谢文茵见她如此说,心下也安定了些。
“等下送出门就踏实了,再有什么问题,也已经是魏家媳妇,大不了提前启程回两广就是。”
陆夭想说若是静王真的得逞,宫中势必大乱,如果这个时候改朝换代,说不定谢浣儿就可以长长久久留在都城了。
不过一切还是未知数,她也不好贸然开口,只是轻描淡写道。
“看看静王能走到哪一步吧。”她松松领口,“你三哥自然有你三哥的打算,横竖不会波及到我们就是了。”
谢文茵知道宁王这些年被皇帝的所作所为寒了心,再联想到自己和母亲的处境,自然也希望静王他们父子窝里反,届时三哥得利,皆大欢喜。
姑嫂二人正说着,就听外头锣鼓喧天,丫鬟欢天喜地进来回话,说是魏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了。
这正合了谢文茵的心思,她急忙进屋,从桌上拿了绣球放到谢浣儿手中,笑着催促道。
“人家来接人了,虽然估计他们还要刁难一阵子,但新娘也得准备准备,该出闺阁了。”
宁王已经侯在门外,原本这份差使不该他来,司云麓是她正儿八经的姑表哥哥,怎么就不能代劳一下呢?
可陆小夭偏说谢浣儿曾经对人家有朦胧好感,不太合适,所以好说歹说,让他临时替了这个差使。
陆夭见他一脸菜色,跟喜庆气氛格格不入,当即过去塞了块牛乳糖在他口中。
“来都来了,就别沉着脸了,横竖你不是在这里背人,也是要去前面挡门的,何苦跟一群人挤呢?”
宁王暗忖,我倒宁可去挡门呢,魏明轩那样的小子,他一个可以刁难八个。
陆夭从他脸上读出了未竟之意,登时笑道。
“就是怕你太过为难新郎官才不让你去,否则这婚是结是不结?”
宁王含住那颗牛乳糖,上面还带着陆小夭指尖的脂粉香。
“你以为我不在,他就能轻易闯关成功?”
陆夭从这句话里窥到几许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之感。
“你们不会是想为难他吧?”
若放在平日,几个娘家兄长刁难一下妹婿无可厚非,可今日情况特殊,宫里随时可能造反,这样耽误时间真的好吗?
宁王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笑道。
“司云麓守在门口,你觉得他能轻易过关成功吗?”
陆夭想了想司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登时觉得魏明轩愈发前途难卜。
“皇宫那边,真的没有问题吗?”陆夭到底是谨慎些,“不然的话,我叫人去门口催催,差不多就放进来吧,别耽误了时辰,免得夜长梦多。”
宁王伸手拍拍陆夭的背,安抚道。
“城阳王府上距离皇宫很远,应该不会犯傻来这边。况且他手里人数本就不够,所以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