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采薇一路往侧殿走，隆福寺她小时候跟母亲来过，但年深日久，有些布局早已不太记得了。

只得按记忆摸索着过去。

今天天高云淡，头顶蔚蓝，让人整个心胸都敞亮起来，而且这里地处山顶，风也比底下更大些。

裙角蹁跹，长而软的滚雪细纱飞扬起来，自己都觉得美到不行。

这么一路走，一路欣赏，走了好半天才看见侧殿。

外面也燃着一排蜡烛，供客人点香的灯亭旁放着铁香炉，但找来找去却没有看见香。

徐采薇左顾右盼，想是知客僧忘了，也不甚在意，于是遣贴身丫鬟去找小沙弥，自己则在这里闲逛起来，欣赏风景。

但见远远有个熟面孔过来，钱落葵素衣布裙，很是质朴的样子，手里握着把线香，冲她大方地颔首问好。

“上次相请无缘，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徐小姐，可见有缘千里来相会。”她笑容温煦，递过来一把刚刚点燃的香，“徐小姐是想拜佛吗？刚好我来布香。”

东宫夫妇来隆福寺，对外宣称是要为皇上祈福，自然做的也是这些琐碎的事情。

徐采薇怔了片刻，伸手把香接过来，这里离大香炉不过两三丈距离。

像是自己二人没什么交情，不便攀谈一样，钱落葵也不多纠缠，挺着肚子便走了。

徐采薇暗暗松了口气，若她留下搭讪，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伸手扇扇风，让香燃得更快些。

她拿着香朝香炉走去，有种淡淡眩晕袭上头，她抬眼看看头顶，想着许是太阳大了些，应该戴个帷帽出来的。

然而越往前走越不对劲，今日隆福寺压根没几个香客，可她却越走越觉得周围影影绰绰都是人，视野模糊扭曲，她的目光不可控制地迟钝起来。

徐采薇心底愈发慌乱，想起祖父平日教的，越遇事越要临危不惧，于是强迫自己镇定。可身子软得几乎扶不住身旁的雕栏，就在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谁扶了她一把。

“徐小姐没事吧？”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视野突然天旋地转，这一次确实感觉到有人扶住了她，因为那只手就搭在她腰间。

徐采薇强撑着看过去，看不真切，隐约是个男子。

谢朗面无表情扶着手里软软的小姑娘，出口的话也不带半点感情。

“徐小姐大概是中暑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徐采薇！不能跟他走，不能离开偏殿！太危险了！

徐采薇张了张唇，想让搀扶的人送她去叫丫鬟，可所有器官都像是被麻痹似的不听使唤，喉咙发不出丁点声音，手脚也绵软无力。

她不傻，知道自己大约是被人暗算了，努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薄弱意识，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跟宁王妃一起在正殿的时候还没事的。

再然后，就是她带着丫鬟来偏殿，遇见了钱落葵。

是她手里那把香！徐采薇咬紧下唇，当时她觉得香味有些浓郁，也没过脑子，没想到问题就出在这把香上，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呢？

眼前男人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轮廓颇为熟悉。

脑海中倏忽清明，那是谢朗！

平日不苟言笑的皇长子此时正扶着她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耳畔的风声渐渐听不到了。

徐采薇心急如焚，这人敢在佛门清净地对她下手，到底要做什么？

“徐小姐暑热昏倒，性命垂危，我恰好路过，碍于男女大防本不待救，但又于心不忍。所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徐采薇用牙齿咬破舌尖，鲜血的铁锈味登时盈满口腔，她趁着神智清明这片刻，艰难挤出几个字。

“你敢！徐家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谢朗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嫌恶，“你说他们会选择得罪皇长子，还是拿个孙女去博一把从龙之功呢？”

徐采薇知道她不是危言耸听，于是愈发想挣扎，可四肢却烂泥似的使不上劲儿。

强撑的意识逐渐断弦，她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一寸一寸凉下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余光瞥见身侧掠过一条人影，那人速度极快，拦在前面。

“青天白日，皇长子意欲何为？”

凭借最后一点清明，徐采薇看清了素衣少年的脸。

她精神倏忽松下来，放任自己彻底失去意识。

***

徐采薇躺在榻上，面色虽然还有些惨白，但呼吸平稳，尚且没有醒来。

陆夭切脉许久，轻轻呼出口气。

“吸入了迷烟，所以脉象有些虚浮，不过年轻小姑娘底子好，已经喂过复神丹，要不了多久就能醒，醒了之后多喝清水，能让那毒排出来的快一些。”

若不是陆夭面色太过淡定，陆上元简直要怀疑这场戏是不是长姐安排的了。

“下药的人怎么办？”他口气有些冲，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这么放他走了？”

刚刚因为救人心切，怕徐采薇中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药，所以赶紧带回来给长姐瞧瞧。眼下既然她人没事，自然要追究一下始作俑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