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那话一出口,整个御书房立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启献帝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人疯了。
别说她腹中现在有老三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普通妇孺,此刻也不可能放任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是上一次赴北疆妥协给了她什么错觉,认为自己是予取予求的性子?
启献帝忽然很想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如果这两日瘟疫又扩大了呢?”启献帝语气带了点显而易见的嗔怪,“而且这孩子压根说不清瘟疫因何而起,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了能顶什么用?”
“王爷不谙药性,又没带几个御医。皇上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太医院的一份子?”陆夭好整以暇地看着启献帝,“当初我给大楚捐了座医署,若是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咱们太医院挂名的医官。”
“现在想起来你在太医院任职了,平日怎么不见你点卯?”启献帝没好气地打断,“再说太医院那么多御医,难不成还会让你一个女子以身犯险?你的意思,你比所有御医都强呗?”
陆夭轻舒衣袖,徐徐跪在启献帝面前。
“我确实未必比所有御医都强,但只有我,是一心为他。”
这话如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启献帝脸上,他瞬间愣住了,半晌,才缓缓坐回椅子上。
陆夭依旧跪在地上,静静等着启献帝说话,大殿角落里传来呼啸风声,在这样寂静的夜中,更显悲凉。
启献帝不否认自己派宁王赴汴州是有私心在,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个弟弟置于死地,就像当初17岁他上战场,他也从未真的想过要他马革裹尸。
只是天不从人愿,每每在外界看来,他就是那个要置弟弟于死地的恶毒兄长。
陆夭不卑不亢地跪着,腰板挺得笔直,眼里是明晃晃的嘲讽,如果她能开口说话,那一定是在鞭笞启献帝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他忽然油然而生一股悲凉,即便是一国之君又如何,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却是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承受。
他眼神扫过陆夭,声音带了些颓靡。
“你想清楚了?汴州水患,又有瘟疫肆虐,很可能……”后面的话,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难道皇上派王爷去之前,没有考虑这些吗?”陆夭语气辨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平静地重复一件事。
启献帝脸上刚刚的颓丧消失殆尽,又流露出一贯的帝王威仪。
“既然宁王妃已经考虑清楚,那就去吧。”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朕会尽可能多派人手,护你周全。”
陆夭心头松了口气,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即从正殿退了出来。
她看了看天色,转头朝着宫门的相反方向走去。
***
“你敢,除非我死!”
长乐宫传出许久未闻的怒斥声,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兀自用了多年蛰伏后宫的忍劲儿才勉强控制着,没有立刻把手里的瓷杯砸在地上。
一旁跟着陆夭过来的孙嬷嬷朝着掌事嬷嬷使个眼色,对方立刻将伺候的仆妇们都带了下去。
偌大的长乐宫片刻之间只剩下陆夭和太后两人。
“给我一个理由。”太后深吸一口气,面色冷峻,直勾勾地盯着陆夭,“一个你必须去送死的理由。”
陆夭叹了口气,来长乐宫报备是她主动的,虽然猜到了太后的反应,但始料未及她态度这么坚决,大概确实是很看重她腹中的这一胎吧。
但她不能不来这一趟。
自己和谢知蕴若是都离开都城,必须得有个知情人坐镇。皇宫情况瞬息万变,等闲人等根本压不住。
而太后,就是这个压阵的不二人选。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低声开了口。
“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些状况,所以不能留在都城,必须躲出去。”
太后大惊失色,瞳孔激缩,因为太过激动,身体下意识前倾,险些直接站起来。
这可是老三的第一胎,是薛家寄予厚望的一胎,是决定储君位是否稳固的一胎啊!
“孩子有什么问题?”太后声音都在抖,“你给本宫说清楚。”
陆夭抬头确认左右无人,这才又道。
“我怀的,可能是双胎。”
太后下意识反应,这不是好事么?随即又意会,宁王是储君,不出意外便是未来皇帝,这头一胎若是双胞,都是女儿便罢,若都是男孩,便有混淆血统之嫌。
嫡长子和嫡次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在涉及皇位的时候,却可能有天壤之别。
太后若有所思地倚在贵妃榻上,半晌才开口。
“这消息可有准?”
陆夭轻叹一口气,抬头望向她眼底,坦坦荡荡。
“十之八九。”
这其实便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