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那句提醒虽然给了陆夭当头棒喝,但震惊之后,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接踵而至的日子有些忙碌,无暇想这些。
皇后悄无声息被启献帝软禁起来,王老太医的归属就成了问题,陆夭搬出了先皇和先皇后,又花了点功夫才说服启献帝,将王老太医送回家。
这件事被交给了宁王,务必低调行事。
那日,宁王和陆夭亲自护送着王老太医回府。
马车拐入留兰巷,王老太医起初近乡情怯,不敢四下张望,后来巷弄传来孩子们学堂归来的嬉闹声,他终于忍不住挑起马车帘子一角。
留兰巷住的大多是都城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就算后面递补进来一些新贵,也都是达官显贵,出门遇见个把侍郎是常事。
所以王老太医这样世代行医的五品京官能住在这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当年先皇赏了不少银子吧?”陆夭状极无意地问道,“留兰巷的宅子,现在已经是有价无市。”
“这栋宅子没有花费一分一毫。”王老太医收回视线,轻叹一声,“是先皇赏赐的,他本意也不是让老朽告老还乡。”
这下陆夭倒是有些迷茫,她本以为先皇怕触景生情,会让王老太医离视线范畴越远越好。
“老朽原本住在悠然胡同,王家祖籍就在都城,那边是老宅,但是距离皇宫太远了。”他看了一眼宁王,“先皇有些小毛病,以前每每到先皇后那里,都会让老朽顺便诊治诊治,所以赏了这栋宅子,召唤着也方便。”
这话里蕴含的内容太多,陆夭忍不住蹙起眉头,王老太医擅女科,先皇会有什么小毛病会非他不可?
况且太医院那么多圣手,为什么就偏偏要找他呢?
她满腹疑窦,但见对方不愿多谈,也不便深问。
“留兰巷其实大部分宅子都是高祖赏的,这本就是皇家产业。”宁王伸手打开帘子,“当年为了犒赏开国功臣,干脆就当成了一种褒奖,当时朝中莫不以拥有一套留兰巷的宅子为荣。久而久之,干脆也就当成了传家的基业。除了少数几家新贵,大部分都是三代以上老臣。”
陆夭愈发不解,如此重要且具有象征意义的宅邸,怎么会轻易赏给一个太医院的太医呢?
不过未及细想,马车已经停在王家门口,门房的人听说是宁王来了,急忙进去通报。
因为之前并未通知王家,所以王医正夫妇迎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王爷王妃大驾光临,有何赐教?”王医正大概是值夜刚回来,此刻还睡眼惺忪的。
陆夭面上不动声色,缓缓开口道。
“今日有桩好消息和一桩坏消息,不知王医正想先听哪个?”
对面夫妇二人一愣,王妃登门绝不会是为了逗闷子,但这个问话方式着实有些儿戏了些。
于是王医正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不如先听坏的吧,坏消息是什么?”
陆夭故作高深摇摇头。
“坏消息是王医正今日可能要破费。”
王夫人心下一沉,难不成王妃以旧事相要挟,上门勒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别说她贵为王妃,就是以陆家嫡女的身份,也不会稀罕王家这点钱吧?
但她保持着一个当家主母的冷静,紧跟着又开口问道。
“敢问王妃,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恭喜府上要添人进口了。”
王夫人闻言大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自家老爷养了外室被发现!
想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王医正,但见这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谁家不开眼的姑娘能瞧上他呢?
陆夭见关子卖够了,这才笑着拉开身后马车的帘子,就见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从车上露出脸来。
由于常年不见天日,又在极寒的冰窖,他小腿已经萎缩,所以走不了几步就会打战。
王夫人原本全神贯注,等着看马车上走下来的会是什么小妖精,乍见一位老者,她更加惊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怀疑丈夫重口味,还是质疑王妃闲事管得太宽。
“父亲!”
王医正虽然值夜有些没睡好,但反应还是奇快,那人虽然形容多少有了变化,但轮廓还是一如当初。
这一嗓子愈发将王夫人吓住了,自家老爷已经到了随意认人作父的阶段了?
也是啊,能让宁王夫妇亲自上门帮忙出头的,肯定是哪个名门闺秀,那自己岂不是要做下堂妻。
想着她一路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竟然落得个这种下场,禁不住悲从中来。
正想拉着他理论几句,就见王医正三步并两步上前,直直给那老者跪下了。
“儿子不孝,有生之年没想到还有重见之日。”
岳父变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