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一更天,夏日天色还残留着些许光亮,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就能看到时而被风吹起车帘的马车内,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在正襟危坐。
谢文茵觉得这几日黄历都白看了,刚遇上过刺客,结果今日又碰见他。
说起来,他还不如刺客呢,至少司云麓能对刺客痛下杀手,对面前这人却不行。
城阳王坐在对面,样子也颇为局促,带兵打仗他是把好手,可哄小姑娘显然不行,家里那个哄了十多年都没哄好,眼前这个初来乍到接触没多久的,就更不好哄了。
但哄得好得上,哄不好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听说你要及笄了。”
城阳王搓着手,觉得自己话一出口就落了下风。
怎么能听说呢,这不是更显得他这个父亲多年来没有尽到责任么!
谢文茵感受到了他的局促,于是客套疏离地笑笑。
“皇叔有话直说吧,等下我还要赶回宫去。”
城阳王鼓了鼓勇气,伸手递过去一个匣子。
“这是皇叔给你的嫁妆和及笄礼,都城外的两个庄子,并城里十家铺子。洛城盛产古沉香,我已经让人挑了棵沉浸上百年的拉过来,到时候让工匠直接打张床,催妆的时候好看。”
谢文茵闻言暗暗心惊。
古沉香木有价无市,贵是一方面,难寻也是一方面。
普通贵女出嫁,若是能有个沉香木的妆盒,已然算不错,城阳王开口就是打一张床。
饶是她见惯了皇家富贵,仍被这大手笔惊住了,更何况还有城外的皇庄和城里的铺子。
“皇叔还是自己留着吧。”谢文茵看向窗外,司府宅门口那两盏灯笼还是她吩咐人挂上去的,此时正闪着荧荧的光,让她无端觉得踏实,“母后给我准备了嫁妆。”
“你母后是你母后的。”城阳王有些焦急,“皇叔这份,算是添妆,况且姑娘家娇贵,嫁妆若是少了,叫人看不起。”
谢文茵斜睨他,城阳王自觉失口,于是又找补。
“司家小子定然是不会,但咱们陪嫁也不能少,你若是不收,这钱我横竖都不能带进棺材里。”说着,豪迈笑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不如给了你。”
谢文茵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却不想接受,拿人手短,她自始至终就没想认这个便宜爹,自然也不想收他的东西。
“皇叔不过是普通长辈,这么厚的礼,小七承受不起。如果皇叔是想藉由添妆减轻负罪感的话,大可不必。”
城阳王有一瞬间的难堪,他来之前其实猜到,谢文茵十有八九不会收,而他愧对小姑娘在先,也不好辩解,于是掏出一沓子银票。
“庄子和铺子你不收,这点银票就收下吧,就当是做皇叔的给侄女儿添妆。”
说着将一沓子银票塞到谢文茵手里,头也不回就下了车。
皇室添妆向来都是根据亲疏远近来,刚刚拒绝了一次,谢文茵也不好再三推拒,更不好下车直接去追。
于是拿起来瞧瞧,却是吃了一惊,竟然有十万两之多。
这反倒让她有些犯难起来。
***
因着司寇即将卸任大理寺卿,而新的人选一时半刻又没有定下来,所以破获红莲教一案的任务,就被推到宁王头上。
宁王知道启献帝有意为难,想分散他注意力,倒也并不紧张,横竖他没说破不了案该当如何,只是过场还是要走走的。
这几日陆小夭一直陪他琢磨朝堂之事,精力有些不济。所以那日审讯,宁王没打算带她去,一早醒了悄无声息下床,去侧室洗漱,小心翼翼没有吵醒陆夭。
出门之前,他吩咐孙嬷嬷。
“现在去给王妃做蒸酥酪,等下她起来,刚好可以吃,记得用今早送来的鲜牛乳。她不喜蜂蜜,就放些杏仁片吧。”
孙嬷嬷笑着一一应下,末了又调侃。
“怎么以前不知道王爷这么体贴?”
他当然要体贴些,陆小夭跟着他被迫被卷入皇家的种种明争暗斗,本身就够辛苦了,若是自己再不体贴点,那真是罪该万死了。
“这几日王妃辛苦,去把雪团儿弄回来,哄她开开心。”
孙嬷嬷未料他细心至此,一迭声答应了。宁王这才放心出门,直奔大理寺。
这桩案子其实已经非常清楚,只要撬开那名死士的嘴巴即可,不过宁王并不想操之过急,所以愣是沉了几日,待对方精神防线逐一崩溃之后,再审讯才是事半功倍。
到了大理寺之后,众人都已等在那里,宁王比起之前冷若冰霜的司寇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无人敢怠慢。
况且案子几日没有进展,众人确实也是一筹莫展,自然也是想早点破案为妙。
“还是不肯招?”
立刻有狱卒上来回禀。
“王爷明鉴,犯人嘴紧得很